第109章
程泊樾正好打开淋浴间的门,身下系一条浴巾,一手拿毛巾随意擦着短发,开门时撩起眼皮,不善的目光杀过来。
“别碰。”
怪凶的,陆斯泽都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呢,程泊樾就拎着袋子折回浴室。
某人再出来时,陆斯泽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我草,程老板,您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这话不是调侃,是实打实的夸赞。
程泊樾一改往日黑白灰风格,衬衫外套了一件暗酒红色毛衣开衫。
考究的料子,优雅惹眼的色系,搭配垂感优越的休闲裤,跟沉稳的气质并不冲突,反而锦上添花,很有初冬氛围。
陆斯泽乐得像发现宝藏,恨不得给他拍张照发朋友圈。
“我去!太神奇了,活二十八年压根没见过你穿酒红色,今天什么日子啊,你要干嘛去?拍杂志封面啊?”
程泊樾本人没什么反应,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懒散样,叫人捉摸不透。
他走回桌边戴上腕表,正好看一眼时间。
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半湿润的短发发梢垂在他眉骨前,投落一抹锋利沉暗的阴影。
陆斯泽还在耳边嗡嗡个不停,程泊樾轻嗤一声说他鹦鹉成精,之后就懒得搭理,自顾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放在桌上开免提。
他转头看一眼窗外晚霞,分神系着表带,电话下一秒就接通。
“程总?”
周凯以为老板要说什么大事,自觉在电话那头洗耳恭听。
程泊樾从窗外收回视线,淡声说:“明早让栖明寺那家茶馆留两份桂花糕。”
周凯了然,立刻去办。
……
天色已晚,剧院华灯初上。
车子停在安全岛附近,后排玻璃降下,程泊樾望向远处,恰好一阵夜风拂过,额前碎发擦过浓眉,掩盖了某一瞬的眉心紧蹙。
剧院大门前,人影稀疏有序,观众陆续入场欣赏今晚的演出,只有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子反向而行,慢吞吞走下大门前的台阶,艰难中带着轻盈,一看就是扭了脚。
台阶还剩一半,温听宜中途停下来,深呼吸,缓一缓脚踝的不适。
她心下叹息,早知道不穿高跟鞋出门,怎么会平白无故挨一记平地摔的?
或许是她今天心情太好,为了保持协调,生活就给她撒了一道相反的调味剂。
她乐观认命,正要继续迈步,眼前光影悠然晃动。
轮廓清晰的影子罩下来,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扶住她胳膊,几乎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不必把重量压在一只脚上,霎那间轻松许多。
“也就大半天没看着你,怎么弄成这样。”
今夜的风格外温柔,跟他轻淡的声音比起来,不知哪个更情意绵绵。
温听宜呼吸放慢,抬眸的前一秒,先是看见一抹深沉的酒红色。
脑子里左右搏斗,很难将熟悉的嗓音跟这抹色彩联系起来,愣了足足五秒,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视线交汇,程泊樾面色平静,将她的窘态和诧异尽收眼底。
她低头摸了摸鼻尖,险些坠入他眼底深隽的漩涡,不好意思地承认:“今天拜师成功,太激动了,路过保洁阿姨拖过的地板,不小心滑了一跤。”
程泊樾默了会儿,冷静的目光扫视她。
“别的地方疼不疼?”
温听宜抿抿唇,不吱声。
其实她想说,屁股特别疼。
憋在心里的别扭话,程泊樾通过她的表情猜出来了。
不多时,被他抱进车后排,两人心照不宣,他知道她哪里疼,而她也清楚程泊樾将用什么方式安慰她。
于是,车内挡板升起时,她顺理成章侧坐在他腿上,束手束脚地待在他怀里,可怜的屁股有一半向外悬空,缓解了不适。
摔倒时脑子空白,本能地用双手撑住地面,猝不及防,疼得手腕都麻了,掌心到现在还是红的。
车子徐徐启动,程泊樾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给她保持平衡,另手牵住她,揉她手腕。
“这里也疼?”
“……嗯。”她带着鼻音沉出一声,发觉自己有点黯然神伤。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摔一跤而已。
然而在他面前,她一点也不想硬撑,甚至有些依赖他。
程泊樾眉眼低垂,看似沉倦实则专注地,长指在她掌心周围按了按,无声哄着。
不含半点下流欲望,指尖温热随着动作传递过来。
温听宜隐隐失神,看了他许久,不由自主地问:“怎么突然穿酒红色的衣服?”
他没抬眼,状似不在意地问:“不好看?”
她簌簌眨两下眼睛,咕哝说:“太好看了。”
音落,程泊樾嘴角的弧度慢慢展开。
他疏懒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继续给她轻揉痛处。
“手还疼不疼?”
她小幅度摇头,好乖地应:“不疼了。”
“屁股疼不疼?”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两人体温相贴的地方,莫名升起一股热意,蔓延到她后背。
温听宜别过脸装了会儿乌龟,声若蚊呐:“已经好多了。”
刚说完,某人就见风使舵,体贴询问的语气:“那还要不要坐我腿上?”
说话时,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臂似乎在收紧。
第61章
温听宜来不及说话,腰身被他恰如其分的力道牵引,往他怀里贴得更近。
感觉自己被他的算盘珠子蹦了一下。
这个人一向思维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此刻敲算盘却敲出了响声。
一定是他故意的,目的就是让她听见。
言外之意,我不想放你走。
所以他的手臂圈得像过山车的保护措施,哪怕她左右乱动也掉不下去。
被他抱住的地方是最热的,温度穿透脊背,像给心脏织了件毛衣,捂出细密的汗,将整颗心泡软。
姿势很暧昧,而程泊樾清冷无欲的目光,好像只关心她摔过的地方疼不疼。
此刻回答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随着他的先斩后奏,新的问题应运而生:“如果现在不是在车里坐着,你是不是要把我扛到你肩上?”
她轻言软语,好奇里带着一点嗔怪,随时能给他扣一个霸道鬼的罪名。
程泊樾状似思索,没说认不认,先设定一个前提:“你要是愿意,我就扛了。”
她定了定神。
都听她的?伪君子舍邪入正了吗?
温听宜撇撇嘴,话题以玩笑收束:“那还是算了,我恐高。”
她今天心情好,就连撇嘴的样子也像一个安抚人心的浅笑。
从上车那一刻起,程泊樾本来怕她不情愿肢体接触,打算抱一会儿就放她走的。
但此刻近距离对视,她目光清澈无忧,不惧不逃,他自然不舍得放人走。
怀里的人对他这件酒红色开衫来了兴趣,手指揪一揪他未系的扣子,像发现一块新大陆。
她开始好奇探索:“你今天穿这身衣服去应酬的吗?”
“不是,结束才换的这一身。”程泊樾靠着椅背,轻轻握住她手腕,“想着要来接人,身上染着烟味,不适合,到时你不高兴,回头又要偷偷说我坏话了。”
“……我有这么黑白不分吗?”她皱皱鼻子埋怨他,低着眸,手指深入一层,拨弄他的衬衫衣扣,“只要不是故意拿烟熏我,我都理解的,干嘛要说你的坏话?”
程泊樾目光微凝,对一闪而过的词汇加以确认:“理解什么?”
她单纯又耿直:“理解你累了一天,来不及洗澡换衣服就来接我啊。”
空气倏然安静,这轻柔如雾的体贴,让程泊樾短暂失语。
她好像懂得他的感受,知道他今天劳心费神,
所以愿意待在他怀里默默陪他,纾解他一整日的乏味倦烦。
或许这就叫不知不觉、毫无防备,他表面在追人,实际上,大概真的被她泡了。
假如在国外那几年,有她陪在身边,生活该有多么不同。
“烟味是其次。”他用冷静的方式表达执着,“这么穿,大概能让你对我少点戒备吧。不是喜欢色彩丰富的东西吗?这件比黑白灰入眼吧。”
突然这么直球,温听宜险些想捏一捏他的脸,确认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真正的程泊樾。
车窗外浮荡的霓虹淌入车厢,掠过他英挺的眉骨,凸起的喉结。
他目光心无旁骛,夹杂几分倦懒,对视时,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又在蛊她。
温听宜咽了咽喉咙,点头赞许:“嗯,其实你穿什么都很入眼。”
说完就移开视线,双手撑在他肩上借力,想从他腿上挪下去。
程泊樾有所觉察,手臂一紧。
“温听宜。”
她顿住,讷讷张口:“啊?”
女孩子朦胧失焦的目光,云雾似的,必须轻声细语地对待,才不会让她退怯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