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出差回来之后,就把不需要亲力亲为的事丢给了秘书室。
  难得闲空两天,整个人懒下来,又透着年少时那股顽劣散漫的劲儿。
  贺连禹见他活泛了些,就不谈生意上的琐事了,改话闲事。
  “樾,我弟那事儿,你别放在心上。”不仅不敢拿情分要挟,现下还需要将当时的尴尬圆回来,“他从小就被惯坏了,做事没分寸,活该吃点苦头。”
  这事被程泊樾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随口一问,是哪天的事。
  贺连禹顺着说:“就是你陪听宜妹妹看舞剧那天。”
  这么一提,他才勉强想起来。
  贺连禹心想,这一点他还是没变,跟在国外念书那会儿一样,从不把闲事挂在心上,只要是他懒得在意的事,用不着半天就忘了。
  自从程父去世,他身上这股事不关己的薄情劲儿就冒头了。
  很多事对他而言都可有可无,甚至他自己的事情,他都不太上心。
  比如留学那会儿,有人在聚会上偷了他一块理查德米勒,他知道之后也懒得追究,次日就换了另一款腕表,反正这种东西,总有替代品。
  贺连禹私下跟陆斯泽打赌,赌在程泊樾二十七岁之前,能不能有某件事或某个人让他上心,打破他薄情寡义的原则,最好是令他时刻惦记着,牵挂着,必要时候着急上火的那种。
  眼看他二十七岁这年就快过去了,这事儿还没什么清晰的苗头。
  贺连禹真想耍个赖皮,把赌约撤了,省得要输光整个车库。
  假如事有转机,可以赌赢就好了。
  ——“别跟我提温听宜,烦!”
  一道女声从另一头传来。
  这间茶楼闹中取静,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栖明寺,经常有香客过来歇脚,人来人往,不足为怪。
  贺连禹扫过去一眼,远处两个女生落座。
  不认识。
  又看了看程泊樾,只见他漫不经心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恰好一名服务生礼貌上前,他就敛着眸,不走心地听对方介绍店里特制的糕点。
  “什么糕点?不需要。”梁安霏回绝了服务生的安利,径直坐下来,对邵薇警告,“我不爱听她的事儿,你别跟我说了。”
  邵薇差点翻白眼,心说你就装吧,阴暗老鼠,你明明最关注温听宜。
  “你说你何必呢,你把人家当宿敌,人家眼里根本就没有你,再说了,你现在一心当演员,又不跳舞了,你跟人家比什么?”
  “你懂个屁。”梁安霏脸色黑沉,“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邵薇轻叹:“承认人家优秀很难吗?”
  又一针见血地戳穿:“其实你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擦线考上京舞,演技也一般般,要不是家里砸钱给你出道,你连半部戏都接不到,但你又不想承认自己菜,总是自欺自人,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梁安霏没好气地瞪她:“我发现你最近对我意见很大,胳膊肘总往外拐,行啊,不想做朋友就别做了!”
  邵薇无语:“说实话而已,这么激动干嘛。你不就是想赢过温听宜,借此证明自己真的不菜吗?毕竟赢过第一名,才能成为真正的第一名。不过我建议你认清事实,你在她眼里,估计连个垫底都算不上。”
  哗——
  一杯茶忽然泼到邵薇身上。
  “?”邵薇赶紧拿纸巾擦身,“你有病啊!亏我大清早陪你来拜佛烧香,你又发神经!等着吧,你今天在佛祖面前磕的响头全都不算数了。”
  梁安霏冷哼:“我不信这套。”
  “那你拜什么佛?”
  “当然是跟佛祖许愿,希望温听宜吃点苦头咯。”
  邵薇差点背过气去:“你神经吧!虽然我也看不惯温听宜,但我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求佛,损功德。你的功德已经成负数了,等着倒霉吧,可别连累我。”
  “呵,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邵薇话里有话:“反正不是温听宜,听说人家已经跟程家那位走得很近了,她不至于没人撑腰。”
  梁安霏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切,这有什么的,靠程老先生的面子硬撑罢了,至于那一位,又不是真的想对她好。”
  邵薇:“那我不清楚咯,有人说她和程泊樾的关系非比寻常,也有人说是谣传。”
  “就算真的走得近又怎样,那也是她硬着头皮贴上去的。”梁安霏不管真假,只想给温听宜使绊子,话就撂在这儿了,“你以为那个人是随随便便就能攀上的吗,等着瞧咯,她再怎么努力,那人也不可能真心对她,她唯一的下场就是拍MV的时候出意外,从此消失在我面前。”
  梁安霏拎包走人,邵薇对着半湿的衣裳翻白眼,丢下一团纸巾起身跟上她。
  贺连禹听她们叽喳了一阵,这一走,周遭顿时清净。
  也不知程泊樾听清了没,他想了想,还是不多嘴问了。
  茶楼服务生站在桌边冲业绩:“程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的老师傅手工制作的乳酪桂花糕,甜而不腻,尝一块试试吗?”
  程泊樾看似心不在焉,因为服务生推销时,店里有只宠物鹦鹉飞到程泊樾肩上了。
  他偏头望着它,有点坏心眼地摊开掌心,一手递到鹦鹉嘴边,蓝白色的小鸟以为他手里有吃的,呆呆啄了两下。
  看着小活物犯傻,他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心思好像也不在鹦鹉上。
  反正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思索时眼神就会放空,泛着冷意,叫旁人不敢多猜。
  服务生把糕点用料介绍完,差点要讲到
  从哪只牛身上挤奶时,贺连禹见缝插针说:“这种小甜品,我记得听宜妹妹最喜欢,可惜她没来。”
  顿了顿,程泊樾状似随口一说:“打包两盒。”
  服务生微笑:“好的,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
  温听宜在舞室里练习MV拍摄所需的舞蹈,中途休息,收到Sam发来的本周注意事项。
  排在第一条就是:不准吃甜!
  她很想说,不是月底才拍MV吗?还有一周呢,吃一点点甜又没有关系。
  不能吃甜的话,就只能吃辣的过嘴瘾了。
  可是肠胃受不了。
  她失落地琢磨,咬咬牙。
  行,不吃就不吃,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除非有人光明正大把甜品摆到她面前,否则她一定不会——
  咚咚。
  有人敲门。
  循声望去,舞室后门那块高度离奇的玻璃上,透出一张轮廓清晰的脸,正淡淡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幸好这人长得好看,否则就是恐怖片的前奏了。
  她小跑前去开门。
  程泊樾这身有几分矜贵的休闲感,宽松的浅色长裤垂感极佳。
  她诧异地眨眨眼:“你今天不忙啦?”
  他眼睫低垂,似乎想在她头上揉一把,沉嗓应:“休息。”
  好难得。她赶紧把他拉进来,关上门,仿佛金屋藏俊。
  其实她扯不动他,是程泊樾顺着她的劲儿走进去的。
  两人在门后跟私会似的,他不悦地眯起眸:“我见不得人?”
  “不是不是,是这里的学生们喜欢在门口凑热闹,我怕那帮小孩看见之后就开始起哄了,你应该不喜欢那种被围观的感觉。”
  他轻哂:“那得看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又是不经意的撩拨,亦真亦假。
  温听宜摸摸鼻尖,心跳快了一拍。
  回过神,发现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她隐约从他身上闻到一缕很香的点心味道。
  不禁雀跃:“你给我带了什么?”
  他卖关子:“甜的。”
  她又嗅了嗅,目光一下变得亮晶晶:“是桂花糕吗?”
  程泊樾眼底押着零碎的笑意,像落地窗外洒至木地板的秋日暖阳。
  下一秒又不像了,因为他眼里的情绪更温柔些。
  她确定:“真的是桂花糕!”
  高兴完又很快失落:“但我现在不能吃甜的......”
  然后这个人就诱惑她,说吃一点没关系,晚点陪她运动。
  还煞有介事地推荐:“真的不吃?老师傅手工做的。”
  “唔。”她抿紧唇,颇为清正地摇头。
  他就笑了下,又用一把沉磁的好嗓子说:“甜而不腻,人间美味。”
  这话术怎么跟推销一样,哪里学的?
  程泊樾低眸看着她,懒腔懒调:“服务员说的,我引用一段。”
  他鲜少有耐心哄人的时候。
  她被哄得轻飘飘的,自制力所剩无几:“那我......就吃一小块。”
  下决心伸手去拿,他却不给,好整以暇地逗弄:“想白拿?”
  她愣住,忽而眼波流转,别过脸咕咕哝哝。
  “可恶的资本家。”
  绵软的控诉,哪怕他不可恶,也要因为她好欺负的模样变得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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