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知不觉,有人给她裹了件外套,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她正迷茫,身子一轻,突然被他扛到了肩上。
天旋地转,一只有力的手扣在她后背保持平稳,很有分寸感。
但是这个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啊!
温听宜欲哭无泪,差点要蔫了,无力地攥住他后背的衬衫料子,呜呜咽咽的,很想说话,却咳了一阵。
程泊樾哪里照顾过女孩子,听她咳嗽只以为她嗓子不舒服,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反正扛起来就走,抓紧时间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否则她真要烧昏过去。
温听宜忍不了这晕头转向的感觉,趴在他肩上轻碎地哭:“晕、好晕......”
程泊樾眉心一紧,这才改成别扭的公主抱,尽量控制着力道,把病弱的小姑
娘塞进跑车副驾。
温听宜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系上了安全带,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坐上了火箭。
一路疾驰,她滑下两行生理眼泪,视野全都模糊了,死死攥着安全带。
好可怕,这个人看起来不可一世,开起车来怎么也这么凶啊。
她哭腔微弱:“慢一点,我害怕......”
程泊樾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忽然锁眉,应声减速。
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最反感被人影响节奏,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竟然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下了车,小姑娘哭唧唧停不下来,抱在怀里轻得像没重量,程泊樾神情凝重,抱着她大阔步走进医院。
一路吸引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目光,大家都以为他是不称职的大哥,欺负了家里最小的妹妹。
等到天黑,检查结果出来,原来是药物不良反应导致的持续性发烧。
家里那几个不靠谱的私人医生是该解雇了。
程泊樾在病房外,叉腰踱了几步,一手搭在眉骨边,倦乏地揉了揉太阳穴。
温听宜刚到京城就住院,老爷子实在着急,想立刻从家里赶过来,陪在小姑娘身边。
可是老人家前段时间刚动完一场手术,身体素质好不到哪儿去。
一堆麻烦事。程泊樾烦心倦目,摁了摁鼻梁,对电话里说:“行了,您还是歇着吧,我陪着她。”
通话挂断。
他坐在高级病房的看护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学业上的琐事。
半晌,床上的小姑娘醒了。
她病恹恹的,望了望自己所处的环境,默不作声,慢吞吞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悄无声息,偷瞄他。
她不敢跟他说话。
程泊樾觉察她的视线,对视瞬间,她立刻把脸撇了过去。
他打字的动作暂缓,耐着性子问:“口渴?”
温听宜摇摇头,酝酿半天,闷在被子里说:“谢谢。”
顿了顿,他收走目光,不太在意地说:“该谢的不是我。”
她一头雾水,又说:“那......谢谢爷爷。”
程泊樾无动于衷。
她心神不宁,攥了攥被子。
难道说错了吗?
那就,再完善一下:“谢谢你们全家。”
这话听着像骂人。
程泊樾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瞥了她一眼。
她尴尬又慌张,身子蜷成虾米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白白的一团,像颗糯米糍。
病好之后,她想谢谢程泊樾。
但他这个人实在不好相处,她没有胆子当面打扰他。
于是在一张便签纸上画了个可爱的小猫头,旁边一笔一划,写了“谢谢”。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进了书房,程泊樾是在书桌上看见纸条的。
他拿起来打量,鼻腔里嗤了一声。
雕虫小技。
第一次有人给他画这种东西,挺新奇的。
他随手把纸条夹进了书里。
温听宜完全痊愈后,又听见程泊樾强调了一遍:“我不能隔三差五回国,你安分点,少给我添乱。”
她觉得他很凶,心跳怦怦几下,低眉顺眼地点头:“嗯,我会乖的。”
程泊樾垂眼,看她一会儿,似乎还想对她说什么,终究没有。
第二天就跨洋过海返回学校。
......
迂回游转,思绪落回当下。
温听宜整理好东西,看一眼时间,正好零点。
要不要给他发一句晚安?
她纠结片刻,趴在床上拿起手机。
程泊樾洗完澡走出浴室,漆黑短发被他敷衍地擦拭几下,额前湿润的碎发垂下来,在眉骨周围映下几道凌厉的阴影。
他随手套一件黑色浴袍走到桌前,手机震了几下。
不是喝水的猫发来的消息,而是陆斯泽。
陆斯泽:[约会怎么样?]
程泊樾一手拿毛巾擦头发,眼睫半垂,一股子兴致缺缺的懒散。
回复:[结束了。]
陆斯泽:[?不是吧,您别已读乱回啊,我问的是约会的感受,美妙吗?心动吗?]
程泊樾拇指微顿,目光暗了几分。
无情驳回:[没那回事。]
陆斯泽在挨揍边缘试探:[行啦,哥们儿还不知道你吗?当时咱们聊天,我只是无意中提到温听宜被别人追求,你就提前回国了,啧啧啧,别太明显了,樾哥哥~]
程泊樾神情恹恹,一把将聊天框划走,压根儿没回他。
很巧,喝水的猫吱了两声:
[晚安!]
[(小猫盖被).gif]
温听宜发完消息,攥着手机静待许久。
三秒后,对面发来一张动图表情,是一只戴眼镜的边牧坐在电脑前,冷静又专注。
事情逐渐诡异了起来。
他真的没被盗号吗?
温听宜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开始发这些有趣的表情啦?]
程泊樾:[发表情不用打字。]
“......”
原来是为了高效沟通。
温听宜琢磨片刻,不敢过分打扰他,想草草结束话题,但又觉得应该多说几句,毕竟他都回复了。
积极沟通才能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
虽然她的招数平平无奇,就像用鸡毛掸子对抗防弹玻璃。
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她抿抿唇,手指重新放回屏幕。
从前不敢跟他多说半句,现在却硬着头皮问:[你觉得今晚的舞剧好看吗?]
那边情绪很淡:[还可以。]
她继续往前试探:[那下次我们再一起看,好不好?]
发送完毕,她攥住手机边缘,顶栏的“正在输入”跳了几下。
某人惜字如金:[嗯。]
温听宜舒出一口气,躺下来,安心盖被。
消息又弹出:[我明天出差]
她又坐起来,快速敲字:[好,一路平安]
对面忽然反其道而行之:[这种话不是该亲口对我说?]
温听宜对着字里行间的光亮安静眨眼,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好像又要被逮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踌躇片刻,一鼓作气前往书房。
开门后先观察情况,发现里面没人,只有一盏落地灯散逸着暖光。
心下疑惑,一转头,程泊樾正站在墙边的书架前,将一本厚重的书塞回去。
悄无声息,修长的手指划过书脊。
他眼风扫过来,瞬间四目相对。
她呼吸放慢,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不到两步,忽然被他抱到柜子上坐着,他高大的身躯淡然逼近,几乎嵌在她面前,影子密不透风地罩下来,她短暂无措,双腿只能缠在他腰上。
呼吸近在咫尺,他饶有兴味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什么焦点,好像在勾勒她的眼睛,又好像在她嘴唇上游移。
他手臂分开在她身子两侧,撑在柜子边缘,似乎锁住了她,指尖在面上轻点两下,低频的响声,跟她沉闷的心跳重合。
或许他想在这里试一次。
她心有余悸,恍惚间听见他淡声嘲弄:“温听宜,你怎么鬼鬼祟祟。”
可恶,又逗她。温听宜学他理直气壮,抬起头,轻飘飘地申辩:“是光明正大的。”
她直勾勾盯着他,明明在较真,却乖得有趣。
程泊樾忍笑压着嘴角:“光明正大把我落在车里?”
她一下就磕巴了。
难怪让她过来,原来是想揪她算账。
她别过脸摸了摸耳垂,心虚地咕哝:“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程泊樾似乎起了点使坏的兴致,不怀好意地追问:“好在哪?”
“......”
好在让你无所顾忌地压枪。
但是这么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她没头苍蝇似的酝酿许久,没办法了
,只能伸出手,轻轻攥住他浴袍的绳结:“哪里都好。”
像在说事,又像在评人。
机灵不少。
程泊樾微敛眼睫,波澜不惊的视线缠着她,盯得她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