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璃阳有些恍惚,神情也柔和了下来,但很快,她还是用力推开冬藏,“他要跟谁,留在谁身边是他的事。
  我与他早就没了关系,往后也不必有牵连,你们今日来,所谓何事,若无事便离开吧。”
  “杨夫人,你是不是怕主子为难冬藏啊,你放心,我家主子很好的,对冬藏也好。”惊蛰忍不住出声道。
  璃阳冷哼,“时家人我信不过,我前朝苏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家也不遑多让,不过是更会玩些虚伪的把戏罢了。”
  “娘,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冬藏擦了擦眼睛,刚刚等在门外时,他便在考虑往后该如何。
  他舍不得王爷,可他也想陪在娘身边,得了王爷的话,他便心中有了决定,“儿子陪您回老家,往后我们就在老家生活。”
  虽不舍容王府,可王爷的宽容,让他无脸再留下。
  “我有你妹妹,无须你陪。”璃阳说完不再看儿子。
  儿子是仆从,听杜六说这些年很得容王信任,定为容王做了不少事,她自己就是皇室中人,最是明白,在权贵眼中,仆从性命犹如蝼蚁。
  容王怎会允许知晓他诸多事情的人离开,她这傻儿子啊……
  璃阳心中抽痛的厉害,面上却是一副冷然神色,对时煜道,“看在他叫我一声娘的份上,我用两个秘密,换王爷一个承诺,如何?”
  “夫人请说。”
  “我要你用性命起誓,绝不对他动杀念。”她盯着时煜。
  时煜本也没打算对冬藏如何,便爽快道,“本王以性命起誓,绝不对冬藏起杀念。”
  璃阳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姑娘,对冬藏道,“她是我的女儿,在腹中时,我百般折腾,想要堕胎,结果她命大,活了下来。
  不过,虽生了下来,但她又聋又哑,脑子也不好使,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委身杜六多年,早已不配为杨家妇,往后便在这京城苟延残喘,你若愿意便看顾丫丫一二,若不愿意,便由她自生自灭吧。”
  妹妹杜丫的事,冬藏已从杜六口中得知,他点头,“儿子愿意。”
  璃阳朝杜丫招手,杜丫忙坐到母亲身边。
  璃阳比画告诉她,冬藏是她的哥哥,让她以后听哥哥的话。
  杜丫眼里露出一抹欢喜,也比画着,问璃阳,“哥哥找来了,是不是就没人欺负他们了?”
  璃阳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又替她捋了捋衣领,将女儿的头揽靠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而后看向时煜,“第一个秘密,杜六这些年一直在帮大魏先帝找一个和尚。”
  “什么和尚?”冬藏率先问道。
  璃阳摇头,“不知,六年前,因为没找到人,杜六被先帝惩罚,在床上躺了一月之久。
  那和尚对大魏先帝应是极为重要,这些年杜六他们也从没放弃过找人。”
  “第二个秘密,除了杜六这些人,大魏先帝手中还暗地培养了一批死士,约莫百人左右,藏于何处,我同样不知。
  我一介妇人被困几十年,知道的就这些了,但容王答应我的话,切勿失言。”
  时煜颔首,“好。”
  “既如此,那你们便走吧。”顿了顿,她视线落在冬藏脸上,停了许久才道,“劳烦你们走时,将那两人的尸体也带走,免得丫丫害怕。”
  冬藏想着要离开容王府,也该正经跟王爷说一声,告个别,便点了点头。
  至于他还会回来的事,眼下母亲情绪激动,等他从容王府回来,再好好同母亲细说王爷的好,好叫她安心。
  该说的已经说了,时煜便执着卫清晏的手,转身往外走。
  卫清晏心思敏感,总感觉璃阳有些不对劲,可回头看时,璃阳依旧是抱着女儿的姿势,正神情怜爱地摸着女儿的头。
  正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时,就见璃阳郡主突然拔下杜丫头上的簪子,用力往自己的脖子插去。
  卫清晏瞳孔骤缩,忙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打了过去,却有个人影比她更快。
  忘尘将那簪子夺过,插回到杜丫头上,怒其不争道,“老衲最嫌动不动就寻死的人。
  你怕自己的身份连累了你儿子,你死了,他的出身就能改了?你死了,他岂不是更愧疚,你要他往后在愧疚中度过一辈子?
  愧疚可是最折磨人的,夜夜难寐,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苏乐那般开朗的性子,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傻孙女来。”
  璃阳一心求死,根本没看夺他簪子的是谁,只当是容王府的人,直到听到来人提起祖父,才抬眸看向忘尘,“你识得祖父……”
  却在看清他相貌时,泪如雨注。
  第234章 我是你祖父他爹
  璃阳再没了先前的冷然,似一个委屈的小姑娘般,嘴一撇就是哭腔,“祖父?你是祖父?”
  她自小和祖父关系最好,祖父为劝诫暴君,被施于车裂之行,那日进宫后,就再也没回府,连尸身都被暴君丢去喂了狗。
  难道当年祖父得了机会逃离,被车裂的不是祖父?
  “消停,消停,我不是你祖父。”忘尘双头举高呈投降状,“你这爱哭的毛病倒是像你祖父。”
  怎么会不是祖父?
  除了没头发,明明和祖父长得一模一样,连那把胡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祖父爱洁,总是将胡须打理得干净异常,眼前人有些糙。
  但很快璃阳便明白了,眼下是大魏,前朝已经灭亡了,在大魏人眼中,祖父是前朝余孽,是该逃亡的,逃亡之人顾不上打理自己是正常的。
  也是因为逃亡这个原因,祖父才不能承认自己身份吧。
  不能害了祖父,她忙停住哭声,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祖父过去几十年了。”
  却听得忘尘和尚幽幽道,“我是你祖父他爹。”
  祖父他爹?
  璃阳愣住。
  “你是前朝景德帝?”倒是时煜率先反应过来,满眸震惊。
  前朝景德帝在位十五载,创造了苏家王朝的盛世,那是百年间,百姓过得最好的十五年。
  可他四十岁那年突然宣布退位,之后便消失于人前,自此之后,苏家王朝开始没落。
  君王一代不如一代,最终走向灭亡,说句难听的,若不是景德帝的退位,或许就没有如今的大魏朝。
  如今过去几十年,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还做了大觉寺的和尚。
  忘尘哂笑,“做和尚太久,前尘忘的差不多了,老衲约莫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帝吧。”
  “您怎么还活着?”璃阳脸色再度变化,又成了先前冷然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怨怪。
  忘尘瞄了时煜一眼,在璃阳床边坐下,“老和尚也想知道啊,为什么还不死,大抵是要我弥补了过错,阎王方才收我吧。”
  “如何弥补?”璃阳突然歇斯底里,“你究竟要如何弥补?
  他们说,你为了一个女人,正直壮年便丢下江山,随那女人隐居世外,新帝登基不过五载便驾崩。
  年幼的皇长孙无能又不听劝诫,最后破罐子破摔,依赖奸臣,任奸臣当道,您的曾孙比他父亲更不如。
  他残毒,暴虐,荒淫,无恶不作,视人命为草芥,我的祖父,您的小儿子,是被您的曾孙车裂而死。”
  她那儒雅了一辈子的祖父,竟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这一切都是从眼前人丢下江山开始,她如何不怪。
  “苏家不认同暴政的,没一个好死,为虎作伥的,最终落到大魏先帝手中,亦没一个好死,你说,你要如何弥补?
  你是能让我的祖父、我的父王母后兄长弟弟他们活过来,是能让千万受暴政荼毒的百姓活过来,还是能洗去我这几十年的耻辱?”
  璃阳字字句句,咬牙切齿。
  “好了,好了,老衲躲在那庙里,已经自己骂了自己几十年了。”
  他抬手拍了拍璃阳的背,轻哄道,“那个女人是老衲的皇后,是你的曾祖母,往后可不能那样唤她了。
  老衲是皇帝,可也是丈夫,妻子病重,寻着一点希望老衲总得试试嘛,老衲只是后悔,没有将去处了解得更清楚些,也没有将江山安排得更妥帖些。
  谁知我那儿子是个短命的,孙子曾孙是那等混账东西,等老衲找到机会回来,已是几十年后,大魏朝都建立了。”
  他还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杀了大魏皇帝,让天下再次陷入混乱,那百姓岂不是更苦,他身上的罪孽也更洗不清了。
  “那您去了哪里啊,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若您早些回来,祖父他们或许就不会死了。”
  许是忘尘和祖父长的一样,许是受苦几十年,终于见到长辈,璃阳扑进了忘尘怀里,哭得像个无助又受尽委屈的孩子。
  “祖父等了你们一辈子啊,江山有难,他四处派人寻你,却怎么都寻不到,他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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