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陶枝见他起来,便扭身要走。
徐泽抖了抖衣摆上的泥水,喊住她,“你跑慢点,小心又跌了一跤。”
“你有这么好心?你莫不是又想骗我,伺机追过来报复回来……”陶枝疑心。
“好啊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有你说的那样小心眼么?”徐泽没好气的说。
陶枝见他久没跟上来,便也放缓了步子,一前一后的与他保持好距离。
“你怎么不出声?”徐泽又问。
“专心走路呢,我可不想分心又跌一跤。”陶枝说完回身看了他一眼,看他顶着一张满是泥浆的大花脸,又不免觉得好笑。
徐泽挑了下眉,自顾自的说:“一身泥让你乐了几回了,值了。”
他抬头看天,心里头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美的。
陶枝走到鸭棚边上,看他久久站在那儿愣神,便出声催他,大喊道:“徐二,你快点……”
“来了。”他笑着朝她招手。
夏至过后,田间成熟的麦子、粟子,又变成了绿油油的秧苗,圆叶是种的大豆,尖叶是种的高粱。
陶枝今日得闲,来了一趟地里,站在田埂上随手掐开一个豆荚,豆子的颜色渐黄了,过不了多久就要采收了。
她拔了两根回去,趁豆子还咬得动,还能剥了用油盐炒一碟子当零嘴吃。
小暑一过,外面热得鸭子都不爱出去了。
还好水塘里荷叶长得繁茂,鸭子便栖在荷叶底下躲荫凉。它们时不时钻进水里,又从水里钻出来伸长脖子抖抖翅膀,喙上便夹着一尾小鱼或是水草。
徐泽划着一只小舟经过,鸭群便被惊得扑腾着游开了。
他用竹竿勾过来一枝莲蓬,探着身子掰下来,一把丢进脚边的竹筐里。又转头一看,旁边一朵荷花开得正好,粉荷黄蕊,好似一盏琉璃花灯。他便也折了下来,小心插在篮子里,一会儿好带回去。
如此又摘了大半筐莲蓬,他才撑着小舟靠岸。
徐泽抱着竹筐跳上岸,见二堂哥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正要分他一些莲蓬,却听他道:“妹夫,东南角上的渔网破了个大窟窿,你快随我过去看看。”
徐泽便也顾不上提莲蓬了,快步跟着往那边走。
两口鱼塘用半人高的渔网当做篱笆,围了一圈,好拦着鸭子别往外跑。
二堂哥边走边说:“我日日在水塘边打转,明明昨日都还好好的……”
到了他说的地方,徐泽蹲下去一看,渔网边缘并没有野兽撕咬的痕迹,一猜便知是人为的。
“定是有人过来剪开的,看这洞口不大,估计那人身量还挺瘦。”徐泽说。
二堂哥顿时面如土色,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哆嗦着说:“我也没见有旁人来过,这可怎么办呐……”
“你先别着急,等会把鸭子赶进棚的时候数一数,看丢了多少。我回去和陶枝说一声,夜里我们再商量,这贼该怎么捉。”
二堂哥看他起身要走,着急道:“这洞不补吗?”
“补了那人不就知道我们发觉了,先留着吧,这两日盯紧些。”徐泽摆了摆手,迈开步子走了。
他没忘了转回去把装莲蓬的竹筐子提在手里,又快步穿过菜地,去灶房里寻人。
陶枝正忙活着煮菱角,煮好的菱角外壳发黑,用牙齿在中间一咬,用手一掰,粉糯的菱角肉便露了出来。
她见徐泽过来了,便招呼他来吃,笑着说:“刚出锅的,还有点儿烫,你尝一个。”
徐泽把半筐莲蓬放在桌子上,说:“你二哥发现渔网上破了个洞,我怀疑有人偷我们的鸭子……”
“什么?”
第78章
陶枝听完事情始末,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冲出门去。
徐泽拉住她的手腕,宽慰道:“你先别着急,你这会儿过去除了干着急也没别的法子,我让你二哥赶鸭子回棚的时候好好数上一遍,想来那人也是第一次动手,不敢太过,最多丢个一只两只的。”
“吃了晚饭我们再过去。来,看看我给你摘的荷花。”徐泽扶肩让她坐下,又笑着把那枝荷花递到她眼前。
粉的花,黄的蕊,嫩绿的小莲蓬端坐中央。
荷花自然是好看的。
陶枝只觉得脑门子的糟心事儿,心思也不在赏花上头,只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再没多看一眼。
两人坐着心不在焉的闲聊了半个时辰,徐泽见她仍是情绪不佳,他心头也有些烦闷,早早把晚饭烧上,吃完便带着她往后头去了。
二堂嫂夫妇立在鸭棚外头说话,见他们二人过来,便急急迎了上来。
“我们数了三遍,一百九十九只。原先大毛撵死过一只,后头不进水食害病死了两只,一直便是两百零二只鸭子,才一日不见,丢了三只。”二堂嫂说得又急又快,可见也是忧心忡忡。
“关了鸭棚的门,我还上水塘边找了好几圈,确实没有漏在外头的……”二堂哥补充道。
徐泽见他们仨都没一个笑脸,故作轻松道,“罢了,罢了,你们也别苦着个脸,丢了就丢了嘛,也不过是几百文钱的事儿。”
听完这话,二堂哥脸色更差了。
他心想:他们算是他家请的长工,丢了鸭子就等于丢了主家的银子,哪个主家能忍?之前他在码头扛粮食,袋子破了漏了半袋米,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日的工钱也被抹了,管事的还抽着鞭子让他滚。
这回……
二堂哥垂着脑袋上前,弯下腰,“不如……从我们的月钱里面扣吧……”
二堂嫂没吱声,她心里虽没觉得他们夫妇俩会大动肝火,但是事儿没办好,先认错服软总是应该的。
“这事儿哪还犯得上扣你们工钱?二哥你快起来。”
陶枝不好动手扶他,便用手肘推了一下徐泽,徐泽会意,立刻拽着他二哥起来。
徐泽还拍了下他的肩膀,“她二哥,你宽宽心,事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咱们也别干站着了,寻个地方坐着商议?”徐泽提议。
此处也只有那一间屋子可以坐人,四人便往鸭棚后头走,只是这屋子不大,四个人坐进去也着实有点挤。
到了门口,二堂嫂见日头还没落下,外头且亮堂着,便招呼她男人取了两条长凳出来,摆在外头,还侧身进去拿了把蒲扇出来递给陶枝,“妹妹,你拿着扇扇蚊子。”
陶枝接过来,靠着徐泽坐下。
二堂嫂坐下便说:“我想着,捉贼拿赃,咱们得抓一个人赃并获才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才特意没让二哥把渔网补上,好叫那人尝到了甜头,才能再来一回二回……我们便能趁机拿住他。”徐泽挑着眉说。
“你心中可有了什么章程?”陶枝问。
“这人既然偷鸡摸狗,料想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咱们也要小心,特别是还有两个女子。这几天夜里,就劳烦二嫂你到我们家陪着陶枝,睡觉时把门窗都关紧了。我和二哥睡在鸭棚这边,夜里轮着值夜,若是有什么动静,也能立刻发觉。白日放鸭子去水塘就只能盯紧一些,手边常拿个棍子,那人若是敢白天闯进来直接打断腿也使得。”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贼人向来狡诈成性,定是趁人不备才敢下手,只怕要与他耗上许久,日子一长,你们身子也顶不住。”陶枝说完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
徐泽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是怕那人不上钩?”
陶枝点头,又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当着外人的面过于亲昵,她还是有些难为情。
“这好办!”只见他得意一笑,“以我钓鱼的经验来说,鱼不上钩,要么是窝没打好,要么就是鱼饵不对胃口。不如咱们就投其所好!不要严防死守,反而要给他露出破绽。比如……”
徐泽将近来的事儿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有了主意,眼中带笑的问:“陶东家,咱们的豆子是不是快要收了?”
陶枝一愣,脑子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可以收割了,但也不急在这么一两天。”
“能收了就行。”徐泽抱着手臂,好似胸有成竹,“那便大张旗鼓的在村里请人帮忙收豆子,还要抢收,连夜收,教旁人觉得我们忙得无人看管水塘,那人得了手,又没暴露,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和你嫂子也要去么?”二堂哥问。
“当然得去,我们四个都得去地里让村民都瞧见,知道我们鸭棚这儿没人。届时便让张卫和大仁哥偷偷藏在鸭棚,来一人便逮一个,来两人便捉一双,套上麻袋用棍子打尽兴了,再交给里正去。”徐泽说完还得意的笑了一阵。
有了对策,这下他们仨也不苦着一张脸了。
“那便这样说定了,今夜二嫂过来和我睡,你们俩守在这儿。明日你先去小东村寻人,回来再到村子里请人做活,后日便下地收豆子。”陶枝说。
“你们议定了就好,我心里头也踏实了。”二堂嫂笑着起身,又问,“你们吃了没有?我这儿正准备烧火做饭,等我做好了添两双筷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