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钱二爷昨夜在宴席上说错了话后,打死也不敢再开口了,何况长公主许是自带皇家威严的缘故,比宋侯爷严肃多了。
  长公主倒是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彷佛瞧不见众人的紧张,大大方方尝了一口身前的燕窝,转头问钱夫人,“这燕窝口感不错,如何做的?”
  钱夫人一愣,确定长公主是在与自己搭话,手心都捏出来了汗,但好在长公主正好问到了她最为拿手的事情上,难得没结巴,“回长公主,这燕窝乃我钱家自己的做法,以扬州瘦西湖的清水来清洗挑毛,再用火腿、老鸡熬制出清汤,再来煨制,如此一来,炖出来的燕窝看似“清汤寡水”,实则却鲜美无比...”
  “讲究。”长公主夸了一句,又看向了一盘金灿灿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钱夫人忙回道:“蟹黄豆腐,这道菜需选个头大的秋季极品大闸蟹,取其蟹黄和蟹膏,再以扬州特制的盐卤豆腐...”
  钱二爷越听越不对,心头一慌,出言解释道:“今日得知长公主前来,咱们方才备了此等菜品招待殿下与侯爷,平日..”
  平日他们虽说偶尔也吃,但一回也备不了这么多...
  “堂堂正正得来的钱财,享受了又有何妨?”长公主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新朝不同旧朝,陛下心怀天下,倡导以民生为主,无商业不国,商业繁荣了,大虞老百姓的日子方才能过得好。”
  “钱家祖辈的营生本宫也有过耳闻,百年盐商,所敛之财并非以不法手段,欺诈之术,强横之力而获得,既然非不义之财,凭自己脑子与双手赚来的钱财不可耻,也无需掩饰...”长公主转头看向钱铜,“且本宫的儿媳妇,雇佣扬州流民,照顾伤残,施粥布善,此等大义之举,该当奖赏。”
  长公主说完,便告诉了钱家一个重大消息,“陛下开恩,打算从明年起,酌情给予各地商户,科举赶考名额。”
  ——
  商户也能考取功名了。
  钱家所有人当夜都没睡着,想想当初朴家为了争取科举名额,费尽了心思,最后搭上了一个不靠谱的平昌王,把朴家本家,连着家主一道葬送了出去。
  如今朴家一倒,朝廷竟然给商户发放赶考名额了。
  这就是命。
  钱夫人信鬼神,总觉得是朴怀朗坏事做尽,把朴家人的运势也带走了。
  但此等消息于钱家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好处,钱家没有男丁,大房之后,全是一堆女娘,就连最近三房妾室生下来的婴孩,也是个姑娘。
  大房一去,钱家如同陷入了生不出男丁的魔咒。
  “要不老爷你去考吧?”钱夫人坐了半夜,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后辈没有男丁,这不还有三个老爷?
  钱二爷一愣,连连摆手,“我都六十多了,考什么考...”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读书?眼睛都看瞎了,得学以致用。”钱夫人总算聪明了一回,“你道长公主为何要在宴席上提起这事?”
  钱二爷一愣,好奇她那猪脑子能看出什么名堂。
  钱夫人道:“咱们铜姐儿什么出身?商户!你可知她为何乃商户出身?”
  那不废话吗,钱家本来就是商户啊。
  钱夫人又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父亲的乃商户出身,你若是考了个功名,铜姐儿将来去了京都,旁人可还能叫她一声商户之女?长公主明显是在提点你钱二爷,咱们铜姐儿的身份今非昔比,乃侯府世子妃,你有见过当朝哪个当侯爷的,他的亲家乃商户?”
  没有,独他钱家一户。
  钱夫人哎呀一声,“你怎么还不明白,娶之前可以是商户之女,娶之后就不能是了,那状元郎娶了公主,一家子都能跟着鸡犬升天,咱们这嫁入侯府,不就是一样的道理。”钱夫人掐了一把钱二爷,“咱们钱家要出头了!你往日总是骂那些攀高枝的人,怎么轮到自己头上,如此迟钝...”
  钱二爷:......
  ——
  长公主在扬州呆了一日,第二日便离开了钱家。
  走之前把宋允执和钱铜唤了过去,交代道:“眼下扬州的商业刚归于朝廷,朝廷前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盐场和运河都在世子手里,我与侯爷不能在扬州久留,一家子待在这儿,难免会落人口舌...”
  “朝廷的兵马我会与陛下禀报,继续留在扬州。”长公主顿了顿道:“半年之内,争取拿回海峡线,陛下要的是永久的安宁。”
  宋允执应道:“好。”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我没与你说,本宫在与铜姐儿说。”
  钱铜正躲在宋允执身后,闻言愣了愣,探出个头,朝长公主望去。
  长公主对她一笑,便问道:“铜姐儿能办到吗?”
  强龙难压地头蛇,那三大家是怎么倒的,长公主都听说了,若不是钱铜,朝廷做不到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如此之快,收回扬州商业。
  海峡线也一样。
  最好的方式乃和平谈判,外敌当前,不能在靠近胡人的海岸线上与朴家发生内战,一旦内战,胡人便会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
  钱家乃最合适的人选,长公主与她道:“黄海和邓州两条海峡线,铜姐儿熟悉,本宫信你有这个本事。”
  ——
  长公主离开时,钱铜真送了她一杆长枪,与宋允执的剑所用陨铁乃同一块,令人连夜打造出来,暗道下回若是又插到世子的脚尖前,可怪不了她。
  主意是他出的。
  后来听说回京都的路上,长公主便用那杆长枪 ,与国公爷战了一场。
  若不是宋侯爷从中调和,长公主那日非得把国公爷打得落花流水,最后点到为止,枪头停在国公爷额前一寸的位置,“这一枪,是本宫替我儿媳妇讨回来的,还望国公爷见谅。”
  国公爷死了亲儿子,连尸骨都没能讨回去,此时的定国公府只怕已成为了京都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一路上郁郁寡欢,被长公主一番报复,无话可说。
  除了这一桩,还有另外一桩大事,长公主问他:“你国公府的家事,本宫本不应该过问,但阿若尚在肚子里时,她的祖父便与你国公府许下了亲事,许的是国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你国公府的第一个长子。如今虽说国公爷已经找到了真正的长公子,可他已不在人世,这门亲事,是不是该取消了?”
  宋允昭始终坐在马车内,除了一日三餐,夜里住宿,便没出来过。
  听到外面母亲的说话声,不觉捏了捏手心。
  半晌后听到国公爷回话:“是我国公府对不起裴老爷子的托付,险些害了小郡主,裴某怎还有脸再提与侯府结亲,这门亲事,便到此为止。”
  第109章
  金秋的海面,水波荡漾连绵,风刮起来如同刀子割人脸,阿金看了一眼对面朴家船只上的灯火,半夜了依旧通明。
  “这朴家,真够倔的!”阿金骂了一声,转身回了船舱,进去时一堆子正围在火盆边上烤海虾。
  从前钱家的船只出不了东海,以为捡来的鱼虾都是一些朴家不要的,如今到了登州才知,这里的鱼虾更小,能找到虾孙子已经算运气好的了。
  也不知道朴家堵在这儿图什么。
  一个月前,两家开战以来,便一直这般僵持着,双方实力差不多,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一个堵在登州的口子上打死不让人跨越,一个赖在海峡线上,怎么也赶不走。
  左边乃胡人,右边乃倭寇,此时都在隔岸观火,如此耗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太平过这个冬天。
  阿金去甲板上吹了一肚子风,冷得慌,夺过阿银手里的刚烤好的虾子,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口塞进了嘴里,烫得直打哆嗦,一面吐着皮,一面与坐在对面正看着舆图的公子道:“照小的说,就该给娘子送信,将朴家的后路斩尽,世子爷派兵一并把海州,青州全给夺回来,端了他朴家的老巢,朴怀朗人都死在了扬州,这些人还拼个什么劲...”
  “你是饿死鬼投胎?把虾子给我吐出来!”阿银好不容易从海里捞起来一只能吃的大虾子,烤了半天,盐都洒好了,被他给吞了,气得去踢人。
  阿金冲他嘿嘿笑,一个闪腰躲开了他那一脚后,巧妙地跳到了公子的身旁,“段少...啊呸,钱少爷,咱们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随性动手吧,干完了活儿,早些回扬州过冬...”
  半个月前,曹管家带着山寨的一群人前来登州支援,阿金看到‘段元槿’时,上前热情地打招呼,“段少主,别来无恙啊...”
  曹管家呵斥道:“没大没小,这位乃钱家少爷,钱章煦,往后他便是大伙儿的新主子。”
  阿金和阿银都愣住了。
  揉了揉眼睛,确定跟前人就是山寨的段少主后,道是曹管家的一双眼睛是彻底瞎了。
  曹管家的眼睛只是有些畏光,还不至于眼瞎,与众人解释道:“钱公子乃钱二爷收下的养子,在钱家少爷中排行老三,你们可以管他叫三少爷,三公子皆可...至于你们错认的那位,半月前已经死在了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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