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定国公适才是见自己儿子被羞辱,又被宋允执的态度所激,方才冲动了一下,听完后,到底冷静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收了刀,狠狠瞪着宋允执。
  宋允执面色不动。
  钱铜便与扶茵道:“把段公子扶起来送回山寨,免得留在我这儿,又被某些人趁宋世子不在,擒拿了。”
  她这弦外之音,定国公岂能听不出来?冷哼一声,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却又瞥见自己的儿子被侍卫扶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简直没有半点用处,不堪一击。
  若不是他儿子,定国公真不想认人,把脸又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
  过了一阵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声,才扭过头。
  身后一位年轻公子从门内走了出来,身着一身白衣,似是受了很重的伤,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可言,后面跟着钱家那位婢女,并没让其搀扶。
  他脚步沉稳地跨过门槛,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姿始终不偏不倚,挺拔如松,倒有几分青莲不染尘的气度。
  定国公一愣。
  他就是那位段少主?
  对方的目光正好也抬了起来,与他无意相碰,眸色无波无澜,浅色的瞳仁淡淡地从他脸上划过,像是看一个物件儿一般,没有丝毫感情,缓缓挪开。
  便是这份高傲不屈的气势,定国公竟生了一抹熟悉的恍惚。
  很快想了起来,像他年轻时候的自己。
  钱铜与扶茵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从台阶下来,慢慢地靠近了国公爷的位置。
  到了跟前,见他迟迟不动,钱铜便道:“国公爷,借个道。”
  定国公一时不查,目光不觉停留在了跟前的青年脸上,忘了撤回来,既然他没打算与宋世子兵刃相见,只好先让步,之后再做清算,正要挪开脚步,小公爷急忙唤了一声,“父亲....”
  宋允执手里的剑是始终没有入鞘,闻言上前,一句话没说,以脚步逼得小公爷和他身旁的侍卫往后退。
  再待下去,还真成他欺负小辈了。
  国公爷懒得再看,转身带着人马愤袖而去。走了两步,回头看怵在那,愤愤不平的小公爷,咬牙道:“还不走?”
  小公爷脸色铁青,垂目跟在其身后。
  ——
  一触即发的一场打斗,终于化解了。
  见国公爷的人马离去,王兆方才挪到宋世子身旁,劝说道:“世子,此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定国公今日为何非要来拿段少主,便是因为十八九年前,国公府夫人路过此处,被那位段老头子劫持过,小公爷还曾被扣留在寨子里半年,心头受到的创伤必然很大...”
  两家毕竟是亲家,可不能因为这事闹翻,王兆尽量两头劝。
  但此后,山寨是留不得了。
  见钱铜正送段少主上马车,王兆便与宋世子低声道:“世子能护得了一时,可护不长久,早些说动钱娘子接受招安吧...”
  ——
  钱铜把段元槿送到了马车旁,看着国公爷的人马走远,忍不住讽刺道:“果然眼睛瞎了。”
  转过头,段元槿已钻进了马车内。
  他的伤刚好了一些,又要颠簸,钱铜问:“你行吗?”
  半晌后段元槿的嗓音从里传来,“死不了便不会死。”
  见宋允执走了过来,钱铜压低嗓音道:“扬州是留不得了,待你伤好后,先去海峡线...”
  “好。”段元槿应了一声后,听到有脚步声走了过来,便不再出声。
  钱铜与扶茵使了个眼色,“走吧。”
  宋允执过来时,段元槿的马车便已经离开了。
  钱铜转过身,脚步堵在了他面前,冲他一笑,感激地道:“今日多谢了世子,让世子为难了。”
  她语气客套,终究还是将他排除在外。那日吵架,虽过了两日了,但宋允执每回一想起来,心口便会酸疼。
  今日宋世子拦住国公爷,放了段元槿归山,那场吵架,到底还是钱铜赢了。
  钱铜也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邀请道:“世子有空没,我请你喝茶?”
  钱铜心道知州府一团乱,今日他为了自己又得罪了国公爷,足够他焦头烂额一阵,他哪里有空,然而宋世子应道:“好。”
  钱铜也很忙,平昌王还没找到,但世子答应了,她不得不兑现,请他去了就近的茶楼。
  到了门前,宋允执一抬头便看到了那颗海棠树。
  两人初次相遇在此地时,这颗海棠还是满树花枝,如今花败,已有了黄叶,宋允执不觉在此顿了一会儿足,钱铜顺着他目光看去,瞧出了他的心思,“世子想看花?等明年春季,还会再开...”
  宋允执看向她,“若不累,陪我走走?”
  “好。”他不想喝茶,钱铜便与他一道漫步在街头,两人从相识的那一刻便各怀算计,他忙着收拾四大家,而她忙着自保,和收拾三大家,很少有这般闲散的时候。
  钱铜看了一圈街头摊贩卖的物件儿,问,“宋世子喜欢什么,我送你。”
  宋允执的目光正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玉佩乃那日两人订亲时他所送,见她一直佩戴在身上从未取过,神色终于好了一些,“都可。”
  钱铜突然靠近他,低声道:“世子,你藏起来的那只簪子乃祖母所赠,咱们钱家的姑娘人手一支,传女不传男,待我将来有了女儿,是要传承下去的,世子好好保管,以后记得要还回来...”
  宋允执脚步停在了那。
  钱铜继续往前,没见到宋世子上扬的唇角和微红的耳根,边走边与他道:“那个不算定情之物,待我忙过这段日子,我给你打一块上好的玉佩...”
  突然看到了旁边摊位上卖的香囊。
  出来逛街不买点东西,总觉得少了什么,钱铜挑了三个香囊,自己一个,宋允执一个,另外一个让宋世子带回去给宋允昭。
  香囊递给他,钱铜便问:“你那些发带哪里买的,你让蒙青送给我呗。”
  宋允执淡声道:“自己回来拿。”
  “我最近忙。”
  知道她在找平昌王,宋允执道:“我已让沈澈去找平昌王六年前作案的证据,平昌王跑不掉,你莫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钱铜敷衍地点头。
  她得先找到人再说。
  离大婚还有两日,看出她一点儿都不慌,不似旁的待嫁小娘子那般忐忑,宋允执问:“后日便是大婚了,紧张吗?”
  “紧张这个东西是自己为自己施加的情绪枷锁。”钱铜道:“咱们又不是与一个陌生人成亲,彼此知根知底,届时盖头一掀,世子看到的是我,我看到的是世子,如此熟悉了,有何可紧张的?”
  宋允执不出声,一面走一面见她不断甩着手中的香囊,细小的丝线绕在她手指头上,很快把手指头勒出了一圈圈红痕,她恍若未觉。
  宋允执无声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不让她再动。
  两人都有事情要忙,漫步了一阵,钱铜便先把宋允执送到了知州府门口,马车停下,她没进去,里面不喜欢她的人太多,她就不去讨人嫌了,嘱咐宋允执,“记得把香囊给小姑子,她喜欢的秋菊。”
  ——
  宋允昭此时正坐在蒲团上,替小公爷擦着脸上的伤痕。
  不知道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小公爷一回来便顶着一脸的伤,见其嘴角一片乌青,还有瘀血,宋允昭吓了一跳,忙让人拿来了药膏,亲手为他涂抹,却没去问他发生了什么。
  小公爷也没主动说,乖乖地躺在宋允昭身旁的摇椅上,睁眼看着跟前这张温柔替他上药的面容,怎么也看不够,笑了笑,“能得阿若如此照顾,我宁愿日日受伤。”
  宋允昭制止他,“不许乱说。”
  小公爷听话地闭了嘴,待她为自己涂抹好的药膏,便把她的手捏在了掌心里,舍不得松开,“阿若,待世子的婚礼结束后,我便禀报母亲,让她择个良辰吉时,咱们也早些成亲可好?”
  两人的亲事从娘胎里便定下了,早晚会成亲,没什么可意外,宋允昭笑了笑,“好。”
  见她笑,小公爷也展唇,却牵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一声。
  “疼吗?”宋允昭关心道。
  小公爷摇头,握住她的手轻声叹息道:“阿若,没了你,我怕是真活不下去。”
  宋允昭以前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占有欲。
  前日段少主被打,她去向兄长求情,事后小公爷把她抱回屋内,便跪在她面前恳求道:“阿若,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为了我以外的男子哭泣?”他面色几近于痛苦:“我会伤心,嫉妒。”
  宋允昭一愣,方才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从小便知自己的夫君是他裴晏琮,他对段公子仅是感激之情,解释道:“我是觉得段公子可怜,我对他并没有...”
  小公爷却道:“那我不可怜吗,我的未婚妻当着众人的面,为一个不相干的男子落泪,旁人该如何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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