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沈澈一肚子窝火。
妖女的东西不值得他相护,可一个多月以来,频繁被土匪骚扰,且从他手中接二连三地抢走东西,这便不是丢妖女东西那般简单了。
这是在对他的能力挑战。
扬州内也有运河,可有好几段被山石堵住,钱家运盐的队伍无法走水路,只能经过山道,然而此处土匪盘踞,神出鬼没,仗着地形优势,来得快去得快。
因前些日子,钱家七娘子带人闯入山寨,抢了段少主的东西,山寨的人吃了亏,怀恨在心,最近专挑钱家的货下手。
今日已经是第三回了。
这些没骨气的缩头乌龟,土匪一来,跑的跑散的散,唯留下他一人抵抗,这还不算,还不让他追。
适才他眼见就要进入林子抓到人,硬生生被阿珠的马匹拦住,仿佛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惊慌失措地对他道:“宋小公子,莫追!”
他偏要追,且他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要会会那位段少主。
他生平还有没遇到过能让他闻风丧胆之人,沈澈懒得与阿珠浪费废话,说了一句“让开!”策马而入,正要独身闯入山寨,身后赶来的阿金及时呼道:“宋小公子留步!姑爷与娘子明日定亲,还请小公子速速赶回城内!”
沈澈跑得太快,马蹄声风声充斥在耳边,他没听清楚阿金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定亲’二字。
沈澈瞬间勒住缰绳,刹得太快,马匹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他身子随之后仰,险些滑下去,而后稳稳地落了下来,掉转马头问赶来的阿金,“你说谁定亲?”
——
定亲宴。
因是自家茶楼,来的又都是自己人,钱夫人不用再刻意去隐藏心头的得意,与二夫人三夫人坐在一堆说说笑笑,好不开怀。
“还是铜姐儿眼光好,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姑爷的好呢?”钱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接耳道:“亏我还想着出个什么馊主意,把人赶走,你们可有察觉,姑爷越看越高贵?记得初来那日他一身绿衣,听铜姐儿说是从外面随便捡回来的,可没把我吓死...”
有时钱夫人她不得不佩服老夫人。
当年老大一去,她不选三个儿子继承家业,偏生选了不到十岁的钱铜来培养。
明面上二爷是家主,可实则支撑着这个家的人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钱铜。老夫人在做出决定之时,钱家的三爷和四爷还曾不服气,包括她父亲也曾质疑过。
可她掌管了钱家三年,钱家的日子却眼见在蒸蒸日上。
她所做的每项决策,都比她父亲想得周全。
先前钱夫人一心惦记着算命先生的话,一句‘非富即贵’让她做了一场美梦,还怨钱铜不听话,不知道好歹,如今呢?
蓝家倒台,蓝小公子还在知州府等着朝廷给他一个公道。再看当初沾沾自喜,自认为赢了的崔家,被官府抄家,一家子死的死,入狱的入狱,那崔六娘子被押去金陵时,铜姐儿还替她打点过银子,只为路上她不被人欺辱。
若与蓝家许亲的换成是她钱家,此时他们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吃定亲宴?
因此,钱夫人越看姑爷越顺眼。
身份低贱点好啊,日子才安稳。
二夫人笑了笑,“二嫂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姑爷长得俊,铜姐儿自小就是个看脸的,谁长得好看同谁玩...”
三夫人贼心不死,仍觉得可惜了,“好是好,可让我选,还是觉得我那外甥更合适,亲上加亲怎么不好了?”
钱夫人瞥她一眼,懒得揭穿,二夫人没忍住,讥讽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你那外甥,除了出身,他哪一点比得过姑爷...”
耳边的说话声时不时地飘过来,钱铜好几次想装聋,顺便把身旁宋世子的耳朵也一并塞上。突然很后悔答应钱夫人把二房三房的人一块叫来,她就应该在家里吃一顿便饭,把过程走完作数。
钱夫人越说越离谱,“待将来成婚后多生几个,儿子长得像姑爷,高个头又英俊,女儿嘛随她娘,铜姐儿的样貌也不差,儿时我一抱出来,谁人不羡慕...”
钱铜木讷地转过头,身旁宋世子的耳垂似乎又变了颜色,她问道:“是不是很闷,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宋世子点头。
钱铜便起身,与钱家的三位爷和三位夫人打招呼,“你们先聊,我带昀稹去逛逛。”
饭已经用过了,这会子上的是茶点,两个年轻人脸皮薄,他们在场很多话钱夫人也不方便说,闻言道:“出去逛逛也行...”
“话说,小公子怎么还没到。”
“应该快了。”钱铜匆匆应了一句,带宋世子离开了是非之地。
从大堂出来,钱铜又单独带宋允执去了一间雅房,窗外乃茶楼的内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昨日下了一场雨,想必景色不错。
耳边没有了嘈杂声,钱铜轻松了许多,撑开窗扇,把窗外的翠色放进来,一面与身后的宋世子道:“他们不知你身份,妇人嘴没什么顾忌,还请世子别介意。”
“无妨。”
顿了顿又道:“给你的。”
给她什么?
钱铜诧异回头,便见宋允执手里正拿着一只小匣子,朝她递来,给她的礼物?钱铜有些茫然,东西接到手里了,还在怀疑:“送我的?”
“嗯。”宋允执道:“生辰礼。”
那日她提了一嘴,难为宋世子还记得,比起东西的珍贵,钱铜更想知道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派正经的宋世子会送她什么东西。
她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枚月白色的玉佩,末端的穗子都打好了。
钱铜经商多年,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一眼便看出了此物不凡。
心中正惊叹不愧是宋世子,一出手如此大方,便听他缓声道:“眼下形势特殊,定亲礼,日后我会补上,此物乃我先前随身所配之物,今曾予七娘子,一为定情,二为承诺,今日定亲宴虽说宋某的父母未在场,但于我而言,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宋某以此物为契约,承诺七娘子一生不离、不弃,也愿七娘子珍视。”
他神色认真,嗓音不徐不疾,咬字清楚,一生一世的誓言从刚正不阿的宋世子嘴里说出来,更显得神圣而端正。
钱铜立在那,失了神。
白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她想此刻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位位高权重的矜贵公子的赤城之心所感动。
是以,当心头那股暖流涌上来时,她并没有去排斥。
她摸了摸那块白玉,玉石的凉意与指尖的暖意相融相交,她仰头看着一本正经许下诺言的公子,抿了抿唇,冲他笑道:“宋世子当真觉得我值得?不悔?”
她只是一介商户之女,而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他原本的生活之中,他确定在回到那个被繁花拥抱的世界之后,还能记得此时的一腔心血来潮?
宋允执道:“不悔。”
他既然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
“那我收了?”世子的眼眸太干净,她接受了他的礼物,把那块白玉从匣子里拿了出来,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垂目打探了一阵,皱眉道:“今日衣裳搭配得有些花,好像不太配。”
“挺好。”
钱铜偏头问他:“好看?”
宋允执回以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房门突然从外被推开,沈澈一身风尘,刚骑马赶到茶楼,从马背上下来,连身上的披风都没来得及摘,便急切地询问他们口中所谓的‘七姑爷’在哪儿。
扶茵把人领到了这儿。
沈澈等不及她叫门,“哐当——”一声推开房门,屋内正说笑的两人,因他突如其来的闯入,茫然抬头。
他闯入得太匆忙,两人唇角还挂着笑。
然而此时的沈澈心被偏见蒙蔽住了,什么都看不见,进屋后反手把门带上,与门外的人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与七娘子说。”
什么隐瞒身份,忍辱负重,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要揭开真相,让钱家这位不可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擦亮眼睛看看,被她挟持想要占为己有的人,到底是谁,“妖女,你可知他...”
钱铜打断道:“沈公子不许骂人。”
“我骂你又如何,就你干的那些事,早够你赔上一颗脑袋...”沈澈突然一怔,震惊地看着钱铜,问道:“你叫我什么?”
钱铜没理他,侧过身与身后的宋允执状告道:“世子,表公子要砍我脑袋,怎么办?”
第48章
若适才那声‘沈公子’是他的错觉,那么妖女此时这句话便说得很明白了,沈澈怔愣的神色转向了宋允执,“她...都知道了?”
宋允执点头。
沈澈回了一阵神,如此更糊涂了,也没顾及钱铜在场问宋允执,“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你身份,还敢胁迫?”转头又怒瞪钱铜:“还是说你一个商户嚣张至此,连当朝命官都不放在眼里?”凭她最初又是劫人,又是下药的作风看,不无可能,说起下药,沈澈质问道:“你是不是用金蝉之毒,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