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大雨滂沱,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也没停下的趋势。信号中断,电缆也断了,一行人全都被暂时困在山中这家农家乐里。
  赵云州把线索重点放在凶器上,但即便请了身为从业几十年的优秀外科医生的赵母出马检查,也没看出来伤口是被什么划出来的。
  赵母分析:“看着是利刃,但是你们看伤口边缘很粗糙,不像是被刀这种利器划出来的。”
  赵云州:“那会是什么?锯子吗?”
  “不。”赵母沉吟,“我更倾向于是被人撕开的。”
  赵云州吃了一惊,徒手撕开一个人的腹部,那得多大力气啊。
  ……
  殷垣白天睡太久,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拿着没网的手机胡乱翻来翻去,直到一股熟悉的纸灰味窜入他鼻间,殷垣放下手机,轻轻推开门。
  果然看见了拿着勾魂索来勾魂的鬼差。
  第107章
  幽长的走廊上,一身黑衣的鬼差拎着刚死的向远,腰间的挂铃摇了摇,发出阵阵脆响。
  “小子,死得还挺惨。”鬼差摸出一个小本,照着流程问话:“姓名,年龄,做什么的?”
  向远比起白天恢复了点神智,畏畏缩缩地蹲在地上,跟个蘑菇似的,小声回答:“向远,今年30......家里做生意的。”
  “做生意?”鬼差嗤笑,“见不得光的生意吧,难怪死了也不敢伸冤。”
  他甩出勾魂索套在向远头上:“大路迢迢向两边,纸灰蝴蝶黄泉殿。走嘞,上路了——”
  鬼差拉长嗓子唱完后就要走,忽地嗅到股生人气息,眼珠子转动,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
  生人好啊,他来一趟还能赚点外快,这个点还出来的活该被他打劫。
  他悬空的脚尖一动,闪身飘到了身后隔了几扇门的客房前。客房门半掩,有个年轻人披着衣服抱臂静静地靠在门框边,似乎是在看热闹。
  “喂!给我烧点钱过来!”鬼差恶声恶气道,为了衬托自己的气势,特意把舌头从嘴里拽出来,长长的一条挂在胸前摇晃,脸色比墙皮都白,发着惨绿的暗光。
  年轻人猝然看见他,反应也是淡淡的,甚至连眼皮眨都没眨。
  “看不见我?”鬼差莫名,感觉他长得也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看得见。”年轻人回答。
  “看得见就好.....你看得见我,还不赶紧给我打钱!信不信我把你一块带走啊?!!”鬼差阴恻恻地恐吓,“知道我是谁吗?地府鬼差,夺命无常,只要我轻轻用这绳子一勾,你就没命了。”
  年轻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打劫啊。”
  “打劫的就是你,老实点,乖乖给我烧点钱,今天就放过你。”
  年轻人:“哦,哪个辖区的?叫什么名字?工作编号多少?”
  鬼差一愣,狐疑地重新打量他,“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靠,我想起来你是谁了,都城隍庙的判官,你是活人!”
  鬼差比见鬼了还惊奇,“我想想你叫什么,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嗯?”殷垣没想到还有个认亲环节,掏出判官笔就要记下来,“别跟我套近乎,谁欠你人情——”
  “柏扶青!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医院那次,你从我手上带走一个老太婆。”鬼差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把殷垣呛了一下,许久之前的记忆浮上脑海.....
  听到动静起身走来的柏扶青本人:“???”
  鬼差很兴奋并且自来熟,“老柏啊,你看今天这事就算了吧,大家都是同事,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殷垣:“你等等,我不——”
  “你刚才叫他什么?”柏扶青把门全拉开,目光巡睃在殷垣和鬼差身上。
  “老柏...柏扶青啊。”鬼差茫然,“这不是他名字吗,有啥问题?”
  殷垣扶额,“我说是误会你信吗?”
  他以后再也不随便逗鬼玩了,现在被抓包实在是尴尬。
  柏扶青当着外鬼的面给殷垣留了面子,没直接拆穿,说了声没事,就守在一旁看着殷垣和鬼差对话。
  跳过真假柏扶青这一环节,殷垣望向鬼差身后的向远,“他死得有蹊跷,现在能问话吗?”
  鬼差跟着回头,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你就为这事啊。”他把向远拉过来,十分大方:“你随便问,反正我不赶时间。”
  殷垣盯着向远:“你是被谁杀死的?因为什么?”
  向远听到他的问题后,浑身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地完全不像以往被害死、提起死亡原因就会暴走想要报仇的冤魂。他颤巍巍地道:“很、很多人。”
  “很多人?”殷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多少个?”
  “记不清了,我记不清,反正有好多人。有的堵上我的嘴,有的蒙上我的眼睛,还有撕开我的肚子,掏出内脏......”向远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似乎再次感受到了当时的痛苦,整张脸完全扭曲起来。
  而随着他的回忆,身体大有恢复成刚死的模样——剖开腹部,牵肠挂肚。一根细长粘腻的肠子从他肚子里掉了出来......
  “喂,别想了。”鬼差眼疾手快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拉回现实中,“死都死了,想那么干嘛,还不够恶心的。”
  殷垣:“你还记得为什么会被杀吗?”
  向远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吧。”殷垣摊手,“我没问题了,你们可以走了。”
  鬼差如苍蝇搓手,讪讪笑了笑,“那今天的事?”
  “下不为例。”
  “好嘞好嘞。”鬼差大喜,牵着向远飘走了,“回见哈!”
  “很多人杀了向远。”殷垣拉了拉肩上的外套,自顾自喃喃道,“集体参与?可是人数对不上啊。”
  门被关上,柏扶青好整以暇地看着殷垣,“你在外面都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吗?”
  “......”殷垣倏然回神,有点心虚地解释:“就那一次,我和他开个玩笑。”
  “是吗?”柏扶青仔细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个月前。”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吧。”
  殷垣沉默,柏扶青语气玩味,“原来阿垣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那倒没有。”殷垣道。
  “不用解释。”柏扶青明白,殷垣年纪小,脸皮薄,他都懂。
  柏扶青脑补了一会,当时殷垣面上对他冷言冷语,实际上背后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就感觉心软成了棉花糖一样。
  殷垣感觉他的眼神不停地变化,下意识退了两步,再次重复:“那次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想多了。”
  柏扶青:“嗯嗯。”
  殷垣:“?”他真的听懂了吗?
  ......
  翌日,暴雨不仅没停,反而从大雨转成了雷阵雨,响彻云霄的几声雷劈下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阴云密布的天空泻不出一丝阳光,殷垣刚醒来时,恍惚以为一觉睡到了傍晚。
  整个房间昏暗无光,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他的腰上横跨一只结实的胳膊,柏扶青埋头睡得正沉,睡梦中却依旧占有欲十足,非要把殷垣箍在怀里才行。
  殷垣费了些力气,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浑身的睡衣早就凌乱不堪,几颗扣子散开,露出白皙的锁骨以及胸膛。
  “柏扶青——”秋后算账的话在看见柏扶青时戛然而止,殷垣用力地推了推他,见他还是没反应,干脆上手捏着他的鼻子,着急道:“柏扶青,你快醒醒。”
  “什么事?”柏扶青困倦到眼睛不想睁。
  殷垣:“你自己起来看吧。”
  一个晚上,柏扶青的头发突飞猛涨,从利索的短发直接长到了过肩,甚至还有继续抽长的迹象。
  柏扶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应异常平静:“生长期的正常现象。”
  “这也正常?”殷垣端详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生长期啊?”
  “等雨停了就行。”柏扶青打了个哈欠,头颅一低,伏在殷垣肩上,凉凉的头发在殷垣脖颈间滑来滑去。殷垣忍不住摸了一把,由衷道:“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不是没好处,起码你永远没有秃头的烦恼了。”
  让柳裕看了不得羡慕死。
  步入中年的男人几乎都有这种苦恼,天天要站在镜子前为了头上的几根稀薄的毛发折腾来折腾去,柳裕自然也不例外,殷垣都撞到好几次柳裕做毛囊植发的咨询了。
  柏扶青还不怎么乐意:“我是妖,怎么可能会秃顶!”
  殷垣反驳他:“焦叔就秃了。”
  柏扶青:“他原型就是秃的!”
  房间内非常安静,殷垣错愕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脑补焦端的样子,一只秃头的鸟?那和秃鹫有什么区别?
  这时,紧闭着的房门被急切地敲响,赵云州站在门外道:“殷垣,又出事了。”
  殷垣从脑补中抽回神,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赵云州脸色煞白,语气都有点六神无主,这种状态在赵云州身上实在很难见到。谁让他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属于是山上的猴子,皮的没边了。殷垣还从没见他这么慌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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