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小骨是个聋人,只能佩戴助听器才能勉强听清,他说话起来磕磕巴巴,但为人很纯洁,陈让很喜欢和他聊天。
特别喜欢教他说话。
每当小骨一字一句会说话的时候,陈让的心中就充满了母爱的光辉,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还会摸小骨的脑袋。
原来,我是生病了吗?
陈让脸颊泛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胸口,意识像是泡在水里的棉花,昏昏沉沉的,耳边的声音变得似有似无,但他还是强撑着眼皮,看着小骨。
他不想让小骨太担心。
“我……我没事……”
为了照顾小骨,陈让说话总是会变得很慢,这样子小骨可以听懂。
有时候要说好几遍,小骨才能反应过来,但是陈让在面对他,这种事情上格外有耐心。
看着小骨焦急的模样,陈让的心底不知道为何有一丝的触动。
他拉起小骨的手掌心,在他的掌心上写下,‘我没事’三个字。
可小骨明显不信,他焦急地摇摇头,很明显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燕先生不在家。
倒是有医生。
医生,对,医生。
小骨忽然记起来,一次在书房,无意间听到了燕先生和谁的对话,他把号码记了下来。
“等,等我。”
小骨说完,又跑了出去。
陈先生对他真的很好,小骨想,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
在知道他是聋人的时候,陈先生的第一反应不是怜悯厌恶,而是看着平常人的眼神,对着他笑,然后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告诉他。
“你好,我是陈让。”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平等的对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先生被关在这么一个又小又黑的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先生在夜晚的时候从不许他进入这个房间,他守在门口,总是能听到从小房间里面传来哭泣和尖叫的声音,甚至有时候还有其他他描述不上来的声音。
而且第二天,小骨去送饭的时候,总是能在陈先生的身上看到很多的伤痕,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尤其是脖子上、脸上的印子总是最严重的,一连好几天都消不下去。
小骨曾经问陈先生,燕先生是不是欺负他了。
他每次提及燕先生的名字,陈先生的身体总是抖索着,然后苍白着面色,冲他摇摇头,既便满身伤痕,他还是会以温柔的笑容对着小骨,说让他不要担心。
可是有一次,陈先生的伤痕实在是太重了,鲜血将白色的床单都染红了,小骨摇了陈先生好多下都没有醒。
他太害怕了,他不想失去陈先生,这么温暖阳光的人,怎么可以失去呢?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敲响了书房的门,请求燕先生去救陈先生。
在看着燕先生视若珍宝地把陈先生抱住怀中,小骨终究是没有按捺心中的疑惑。
他问燕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陈先生呢?
他看见燕先生说。
这是爱。
小骨看着远去的背影和滴落在地上的鲜血。
可是——
这是爱吗?
第103章
“小,小骨。”
陈让嘶哑着声音,想要伸手去抓住小骨飞奔的身影,第六感告诉他要阻止小骨,燕云渡不喜欢别人进来这个房间,不喜欢别人接触他,更别提找医生进来给他治病了。
他自己被打被骂倒是都可以忍受,可是他不希望牵扯进来无辜的人,尤其是小骨,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孩子,未来还很光明,他希望小骨可以走出去。
“别,别去……咳,咳——”
胸口的疼痛骤然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掐住陈让的喉头,他喘不上气,手臂的青筋暴起。
意识在热浪里面飘得发虚,周围一切都像是隔了水,明明开着暖气,却仍然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动一下身子都能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陈让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小骨掏着手机,这是他自己偷摸着攒下钱买的手机。
燕先生在聘用人的时候有一个条件,是绝对不可以使用任何的电子设备,说是陈先生要好好养伤,电子设备的辐射会对陈先生造成影响。
所以小骨跑到了的角落,偷偷打着记忆中的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嘟了好几声,都显示没有接通。
小骨咬着唇,他听不见,带着助听器也只能勉强地听见细微的音乐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上面是不是变成了数字。
终于再又一次拨出去,那串号码变成了跳动的数字。
小骨焦急地冲着电话那头喊:“生,生病!”
“陈,陈先生,生病!”
“救,救命,救救他——”
他想说的太多,但是发音的能力跟不上,他能说出这么多话,还是陈先生教给他的,他急得眼泪都‘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只能不断地重复道:“生病,救救他。”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小骨没听清,他拼命把手机的音量按到最大,耳朵紧紧地凑近听筒,才听见对面是一个男声。
电话那头似乎意识到了他听不清,缓慢地重复着两个字:“地址,地址,地址。”
“……”
小骨一字一字地将地址说了出来。
燕先生在招聘他的时候,确认了他是一点也不认识字,还是个要说话很多次才能听清的聋子,这才放心地把陈先生教给他。
可是燕先生不知道的是,陈先生总是会在他过去送饭的时候,缓慢且有耐心地教给他字,且总是有意无意地重复着这里的地址。
久而久之,小骨也就记住了。
在挂了电话后,小骨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默双手交叉合十于身前,他才把电话收起来,跑回房间。
在看见陈让昏迷,歪头瘫软在床上的时候,小骨瞳孔骤然一缩,手忙脚乱地把陈让扶起来,颤抖着指尖去试探陈让鼻子下的气息,确定陈让只是昏过去后,他提心的心脏这才落回了地。
“抱,抱歉,陈,先生。”
小骨在心底默默道歉后,一把将陈让抱起。
好瘦,好轻。
小骨吸了吸鼻子,眼眶慢慢地变红。
他本身就已经很瘦弱了,但即便如此,看着还是比陈让强壮点。
陈让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被如此对待?
小骨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院长和副院长是一对很好的老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渲染了小骨,因此小骨不是很能懂燕先生的爱。
他生平第一次起了质疑的心思,他想,能不能把陈先生放走,这样陈先生是不是就会比在这里过的幸福呢?
在小骨刚抱着陈让走到楼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预警,液压钳撞击铁门的‘咔嚓声’骤然响起,坚硬的铁栏杆瞬间被压出变形的弧度,用力时发出刺耳的‘嘎吱’摩擦声,火星顺着门缝溅出。
每一次撞击都让坚固的铁门剧烈晃动,门框与墙体的连接处掉落着水泥碎渣。
小骨没见过这个情形,赶忙把陈让护在自己的怀里,神情警惕地望着门口。
在第三次撞击的时候,‘哐当’医生,铁门的锁体彻底破坏,金属零件飞剑出去,砸在地上发着叮叮当当的声响,甚至连小骨都觉得吵闹,他赶忙捂住陈让的耳朵,不想生病的陈让因此被吵醒。
是谁——?
从飞尘的铁门外走入的来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色焦灼,迈着大步,在看见小骨怀中陈让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男人上前,将陈让抱在怀里,回头冲着身后的小骨说着话,小骨听不见,但他可以读懂唇语。
“燕云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必须快点走。”
小骨神经猛然一跳,他在出现外面给这个男人打电话,和把陈先生抱下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小骨有很多想问的,但此刻他只能尽力奔跑才能跟上男人急促的步伐。
在别墅的外面停着一辆灰色的轿车,男人把陈让抱在自己的怀中,坐在了后面,小骨急忙跟上了车。
在车子启动的时候,小骨瞪大眼睛,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远的别墅,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就这么出来了?
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听力有问题,用手指了指前面,前面有一个女人,女人短发微卷,神情凌厉,但对着小骨,却露出了格外温柔的笑容。
她用手语对着小骨说:“我是傅月,是陈让的好朋友。”
“谢谢你告诉我们地址,才让我们找到了他。”
小骨急忙用手语回应:“陈先生发了高烧,他生病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傅月看了看男人怀中的陈让,“放心,江喻给他打了药,我们正在去医院。”
小骨转头看了眼躺在江喻怀中的陈让,果然,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虽然还是急促的,但是面色比先前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