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臣妻 第67节

  当时在昭阳殿里说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很认真地宽慰了一番,出来后心情不好,嫌跟着的宫婢多嘴,又不好命令宫里的人,只好找了说辞将她甩掉,就来御苑赏花......
  可她似乎没有路过假山。
  漪容仔细回想了一番,但怎么也不确定一年前自己究竟走了哪里,站起来指了指道:“陛下,我应该没有路过这里吧。”
  郑衍摩挲一下虎口,道:“是没有。”
  她瞪大了眼,问:“那您怎么看到我的?”
  他也站了起来,从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指了指,道:“你走的是这条小径。”
  “这么远......”
  他站在她身后,高大峻拔的身影将漪容的影整个覆住。
  郑衍沉默片刻,道:“朕也觉得奇怪。朕即使目力极佳,平日里也看不清这么远的人影,更不会去看,那日却将你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她肤光胜雪的脸,上翘的两片红唇,耳边晃荡的白玉耳珰......
  还有忽视不了的妇人发髻。
  一切都无比清晰,般般入画。
  她还年少,看着比他小六七岁,却已经出嫁了。
  闻言,漪容内心深处轻轻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
  在进宫前,她还和崔澄开玩笑说过怎么可能会遇到皇帝,她怎会想到她和那传言里性情冷硬的新帝会有所接触?
  漪容胡思乱想时,皇帝搂住她的肩亲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不过须臾就移到了唇边,有些痒。
  她别过脸去,日光明亮,假山下有不少宫人。
  “会被人看到的......”她低声道,纤长的眼睫不住颤抖。
  郑衍被气笑了:“那又如何?”
  不说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使被人瞧见,谁还能说什么了。
  漪容抿着嘴唇,轻轻摇头。
  郑衍扳过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片刻,出声道:“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她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了一惊。郑衍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心情莫名不快起来,淡淡地看着她。
  春风如一只温柔手,惠风骀荡,抚过二人沉默相对的面颊。
  漪容在皇帝定定的注视下,和他对视片刻,道:“我不知道。”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是难以彻底放松,原来是因为她一直在害怕。
  是害怕皇帝吗?
  漪容垂下眼,睫毛颤抖,一时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惧怕在不安什么。
  路漪容很快便十九岁了,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不说顺风顺水,至少没见过极其无耻龌龊的人,所经历的所见到的都是遵循着世上种种律法,规矩,礼仪的人事。
  而皇帝......
  她蹙着眉,怎么也想不到她害怕的便是皇帝所作所为打破了她过往所认知的一切,所以她会不安,她会恐惧。
  漪容游思妄想片刻,朝皇帝笑了笑。
  -
  白昼一天天变长,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范英和裴静纨大婚的日子。
  郑衍和漪容早就说好了会去。
  但若他们按着帝后出行的仪仗去了,今日的主角都不是新郎新娘了。皇帝早早命内监去范府送赏,等二人出宫之时,天色已暗。
  帝后二人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只有十几名禁军在旁警跸。
  漪容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致地掀开一点窗帷,道旁灯火明亮,喜气洋洋,地上还散乱着几枚银钱,没一会儿就有个小童捡走了。
  她不由一笑,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帷幕,和皇帝道:“陛下,一会儿我去女眷那里说话,您今晚可还会回宫?”
  “自然。”皇帝微微挑眉。
  漪容是想皇帝指不定会因好友表妹的喜事喝酒,宿在范府了。一听不会,想了想道:“那您要走的时候命人叫我吧。”
  郑衍好笑道:“朕难道还会丢下你?”
  他身子前倾,摸了摸漪容柔嫩的脸,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漪容道:“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她又掀起窗帷看了一会儿街道上的景。
  夜色之下,华灯初上,京城最富贵繁华的一带,车马骈阗,却仍是有条不紊。
  不久前内官还好好说了一通今日这场大婚有多热闹,那真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内监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出宫去看了似的。
  今夜必然宾客如云,十分热闹。
  漪容莫名有些兴奋,希望那人能够再有动作,好让她有线索追查。
  她看的时间久了,皇帝凑过来道:“有何好看的?”
  漪容随手指了指,道:“很有意思啊。”
  她指的正是一个做糖饼的摊贩,郑衍扫了一眼,命跟车的内官:“去买。”
  没一会儿就买回来了,漪容和郑衍都很少吃民间吃食,那领命的内官说了是他看着做的,摊贩手脚很是干净,二人就都咬了一口。
  一路闲聊几句便到了范府的一道侧门。二人会莅临的事早前便和范家人说过,早有人等在此处,跪拜后引着二人分别走去。
  漪容身边跟了睡莲行香二人,来给她带路的是范英的一个婶婶,从没想过自己能和皇后这般尊贵的人物说上话,恭维了一路将她带到女眷歇息的地方。
  在小花厅里的都是双方亲眷,连忙起身行礼。裴静绮也在,她是知道漪容会来的,朝她笑了笑。
  漪容便坐在了裴静绮身边。
  她有些好奇为何妹妹比姐姐早出嫁,不过她们同胞姐妹,似乎只差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没有再想着这事,看着进来回禀前面状况的婢女背影,随口赞道:“范家仆婢规矩不错。”
  裴静绮笑道:“那我就多谢您的夸奖了,方才那婢女是我们府上的。范家人少,下人也少,我母亲和范家老夫人商量了,为今日一夜大肆采买也没必要,叫我们府上的来帮着就是了。不过么,我们府上的仆婢也有好些前不久才买的。”
  二人凑得很近,窃窃私语。
  “......之后我母亲处置了不少有异心的,又采买了新的,发狠亲自管束了一段时日。”静绮仔细解释道。
  漪容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完,她又哑然,和裴静绮相视一笑。
  说话间,又有婢女进来给各人上茶。漪容正和静绮说笑,听上茶娥婢女惊呼一声,看过去时才发现婢女将茶水洒了一些在漪容面前的地上。
  裴静绮立即站了起来,问道:“您没事吧?”
  漪容摇摇头,对那已经跪下请罪的婢女命令道:“抬起头来。”
  婢女战战兢兢地抬头,极力忍着没有哭出来。漪容端详片刻,不是之前那人。
  裴静绮低声道:“是我们府里的人,粗手粗脚冒犯您了。”
  闻言,漪容笑道:“小事罢了。”
  她又朝那抖如鹌鹑的婢女温声道:“起来吧,日后小心便是了。”
  接到漪容眼色的行香将人扶起来,亲自送了出去。
  漪容不
  动声色地将自己眼前的地方仔细看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回过神来见裴静绮面色仍是不安。
  果然是身份不同了。
  她已经习惯,道:“别多想了,今日事忙出些小错而已,我岂是斤斤计较的人?”
  没一会儿,行香回来了,在漪容耳边小声回禀了一番。
  那婢女确实是密国公府来帮忙的,一出去就忍不住哭了,她再三安慰皇后不会计较,将她领到了仆婢歇息的厢房,陪了她片刻,仔细观察她的举止没有丝毫异样才回来。
  她人虽然回来了,却还是安排了人看着。
  漪容轻轻颔首。
  不久前裴静绮才说过府里的仆婢被严厉管束过,有吃里扒外之类行径的都被处置了。许是密国公夫人和范家老夫人管家手腕比宁王妃强,这般热闹的场面也混不进来人。
  她无意识地轻敲桌案,那人今夜来了没?
  漪容眉心一跳,低声吩咐行香去要今日的宾客单子,和上回宁王府宴会的比对一番。
  或许是因为没来?不论如何,能想到的就都先做了。
  吩咐好这些事,她暂时将这事抛到一边,继续说笑。
  没一会儿,范英婶婶笑着请她们去洞房。
  第53章
  范府内外灯火通明,门口车马堵了两条街,来吃喜酒的宾客陆陆续续告辞,这一桩大喜事顺顺利利结束了。新人郎才女貌,彼此满意,洞房花烛自不必多言。
  漪容从范府的侧门被护着出去时,些许错愕,些许失望。
  诚然她也不希望自己因着自己的缘故,毁了裴静纨大喜的日子,但像上回那般的动静都没有......
  她入宫前那回宁王府的客人多是郑家沾亲带故的亲眷,而今夜来范府喝喜酒的多是两家亲眷,同僚,宗亲也有来捧场的。漪容怕皇帝发现,忍到了第二天才对比两回宾客名单,只是相差太大,若要一个个盯着,那她做不到。
  回宫后过了两日,行香回禀她的人盯了那个洒出茶水的婢女两日,什么异样都无。
  那就真的只是一桩忙中出错的意外了。
  漪容敲敲桌案,那人是已经放弃了这念头,还是能耐不够,混不进今日的喜宴?
  不论是哪种,此人都不可信。
  自然,这点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寻常人做不出这鬼鬼祟祟的事。而她在京中住了不到五年,称得上有仇的原平阳侯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算有龃龉的崔家更是胆小得会直接将她献上,事到如今,再反悔也不可能。
  是对皇帝心存不轨的人,漪容迟疑,或许还是告诉皇帝为好,让他去处置。
  可她三月前和皇帝的对话又很不愉快,若再去说,皇帝一定又会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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