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嗯?”
  “看着我。”
  顺遂第一次听到平安这般强硬的语气,成功的让他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我不怪你,真的,”平安分明在笑,却红了眼眶,语气
  诚恳,“就像你说的,我们永远是同学。”
  “顺遂,毕业快乐。”
  以后恐难相见,所以这一次,请你也记住我的眼睛。
  别逃避。
  风停了,顺遂翻开笔记本,脱了笔帽,在空白的扉页,郑重的写下。
  ——
  祝你长成一棵树。
  坚韧挺拔,自由不朽。
  写完,顺遂合起来递给她,凝眸,像化不开的春。
  “回去再看,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平安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你也是。”
  如果把平安的青春期比做潮湿的梅雨季,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太清楚顺遂是能躲雨的屋檐,还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其实这天平安没说出口的话,还有,谢谢。
  谢谢你顺遂,点亮了我荒芜的生命。
  研究表明,在晚上,身体会释放更多的荷尔蒙和脑内啡肽,此时心理防御机制降低,人会变得感性。
  与顺遂有关的记忆铺天盖地朝平安涌来,在脑海倒放,强迫她反复回味,白天她要上课,做家务,除了震惊和逃避之外,无瑕顾及更多。而现在,平安突然有一瞬感觉很崩溃窒息,以及极致的失落感。
  她睡不着,撑起半边身子,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前拿起那本笔记本。
  顺遂让她回来看,其实她一直没看,或许忙忘了,又或许根本不敢看。
  玻璃窗外凝结的朦胧被雨水洗净,满月清透明亮,借着点儿光,平安颤巍巍地打开笔记本。
  纯白的纸上写着两行字,字迹很工整,勾笔漂亮大气。
  右下角署了名。
  平安眼皮垂着,手情不自禁抚摸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沉默了很久。
  一滴泪砸在了名字上,纸上是泪水洇开的痕迹。
  平安泪珠止不住地滚落,湿润含雾的眸子有些看不清眼前景物。脆弱的时刻,她总会想起去世多年的妈妈。
  她的名字是秦月取的,出自南朝梁时期的两部典籍,昭昭如愿,岁岁安澜。秦月什么都不求,只求她的女儿,岁岁年年,平稳安宁。
  平安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屋内萧索凄静,苦涩浸透舌尖的那一刻,她低泣出声。
  妈妈,对不起。
  我不想要平安了,我想要顺遂。
  今夜漫长又特别,人们会干些什么呢?有人工作,有人睡觉,有人失恋,有人相爱,有人则被困在盈而未满的雨天哭泣。
  “唰”的一声,同学拉开了教室窗帘。
  平安后半夜才昏昏睡去,早读偷偷补觉,一时受不了刺眼的光线,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等差不多适应了,平安四周扫了圈,同学都在安安静静学习。
  好像世界就剩下了平安一个人,她习惯性往斜后方看了眼。
  空荡荡的课桌,连一本书都没有,所有热闹好像都随着少年的离开远去。
  她忽地愣然,转头看向外面的太阳。
  顺遂不在了。
  但天亮了。
  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放假,寒假前,发生了一件事。
  警车鸣笛声是在课间的时候听见的,如果是旁的事,高三生也就不凑热闹了,但警察来学校,这还是第一次,大家都很好奇,是什么缘故,引来了警察。
  穿着制服的两位警察来到门口时,四班的同学皆是懵圈。
  “程望是你们班的吗?”
  话音落地,班里人视线全部都投向程望。
  警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着程望说:“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平安听着警察不容拒绝的语气,小声关切问:“程望,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程望否认,处变不惊,“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说着,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这时隔壁班的同学也围上来看热闹。
  张际中从办公室跑过来,问警察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找错了人。
  “没找错,不过您别紧张,我们带这位同学回去,只是例行询问。”
  就这样,程望被警察带走了,同学们站在走廊上,看着程望上了执法车,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靠!程望不会犯法了吧?!”
  “不会吧,应该不可能这么严重。”
  “有什么不可能的?警察都找来学校了,这还不算证据吗?”
  “胡说什么?警察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了解情况。”张际中怕影响不好,大声呵斥,“再造谣,给我罚抄十遍试卷!一天到晚把你们闲的!”
  声毕,个个赶紧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了。
  “还杵这干嘛?都滚回教室去!”
  陶焉然扯着平安衣袖往教室走,悄声说:“程望该不会有事吧?”
  “没事。”平安轻声回答她的问题,“程望我还是了解的,他说没有做就是没有,别担心。”
  “你信他?”
  “嗯。”
  第38章 一封信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平安值日完,便把门窗,电源关好了才走。
  校园里没什么人了,只有三两学生和老师,路过布告栏,平安偶然瞥了眼。
  她停下脚步,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布告栏上,上个月月考成绩还没来得及撤下,顺遂的名字仍在上面,旁边一栏则是她的。
  平安有些失神,天知道,光是和他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她就快付出了所有。
  遇见顺遂之前,她的生活很平淡,平淡到像是一潭死水。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书上说这种情况长期下去,会得心理疾病。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认识顺遂后,她才发现活着有了点意义。
  光荣榜前,她总是能看到他考出的优异成绩。总会听到,教过他的老师,学生家长对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他朋友很多,好像从不缺热闹,是天生的主角,而她是众多npc的其中一个。
  她喜欢的男生很优秀,优秀到自卑是她的代名词。到底要怎样才能被他看见呢?于是她拼命学习,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追赶上他。
  平安相信天道酬勤,明明有在慢慢进步,为何就不能再多给她点时间?还是说她真的天资有限,就算给再多时间,也无法企及他的高度?
  此时落日熔金的夕阳已经散去,将黑未黑的天,笼罩在神秘温柔的蓝调时刻。
  平安眼神忧郁,眼前景物对她来说不过一片荒原,单剩下寂寥的灰。
  程望的事很快在学校传开,原来是他将那辆路特斯借给了刘青阳,刘青阳昨天夜里郊区飙车撞到人并肇事逃逸,不知去向,警方还在进一步追踪。
  根据车牌号,查到了车辆拥有者的信息。民法典第1209条规定,机动车管理人与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时,发生交通事故造成损害,属于该机动车一方的责任,应由机动车使用人承担赔偿。
  本来这跟程望没什么关系,但刘青阳跑了,车又是他的,警察自然会找他问话。
  临市警局。
  程望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年轻警官走到他身边:“已经通知了你的监护人,等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程望一脸问号抬起头:“刘青阳呢?”
  “这小子跑到了外省,不过被我们找到了,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接下来的事和你没关系了,但交通管理部门有权扣押你的车。”
  程望点点头,并无异议。
  车上,助理偷偷往后视镜瞄了眼这对奇怪的父子。
  年长的那位蹙眉,明显在压抑怒火。而程望没心没肺
  在打游戏,像是感受不到身边人的情绪,亦或是根本不在乎。
  直觉告诉他,今晚两人势必要吵一架。
  程望到家换鞋,随后直往里走,程柏远跟在后面喊他:“程望。”
  少年充耳不闻,程柏远怒火越升越旺,一声厉喝,恰如惊雷劈开长空:“程望!你给我站着!”
  程望不耐烦的扔开手机,看他:“干嘛”
  “你还有脸问?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暂停商务会议,大老远从云市赶过来,就为了捞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懂不懂什么叫安分守己?为什么总要给我找麻烦那辆车谁允许你买的?”
  “这事又不是我做的。”程望唇边带上讥诮的笑意,“再说了,我高兴,买辆车碍着谁了?”
  接下来父子又吵了几句,越吵越激烈,激烈到程柏远开始砸东西。
  他跑到电竞房,看到好多价值不菲的游戏设备,搬起来就砸。
  “成天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叫你给我惹事生非!”
  “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冤枉钱,高中高中你考不上,就连静宁都是我砸钱送你去!你若再这般烂泥扶不上墙,就给我滚去德国找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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