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 第93节
潘谷玉文化课还不错,但算不上拔尖,高考走了艺考的路子,最后考上燕城一所艺术类一本。
潘谷玉没来之前,毛青梦说了家里人的担忧,怕她叛逆起来没个度,让孟秋做个中间人,要是潘谷玉有什么事,可以问问她。
毛青梦瞥见潘谷玉的包,停住摇摇头,叹了口气,“新买的?花这钱干什么,一两千的包不也挺好的,看不明白你。”
潘谷玉不大在意地拍了拍,“假的。”
毛青梦撇了下嘴,“那更看不明白你了。”
潘谷玉也不生气,兴致勃勃给她科普,“你不懂,一两只假包混在真包里,别人看不出来,这年头还拿放大镜看你的包呀,做工早不一样了。”
“再说了,你问问那些有钱人,哪有几个不背假包的。”
“这叫生存需求。”
“什么生存需求,”毛青梦听得直蹙眉,朝孟秋抬抬下巴:“我同学也在大城市啊,也没你这些花头精,她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长这么好看也不见心浮气躁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啊。”
孟秋没想到扯她身上来了,低眉继续喝茶,没有参与话题。
潘谷玉又扫了一眼孟秋,似乎在观察她穿没穿名牌,发现确实没有,回过头和毛青梦呛起来,“那又怎么了,毛青梦你也不大吧,思想观念怎么这么古板。”
“先前我说做淘宝模特你们不让。”
“染个头发也说不像样。”
“我还真告诉你了,我就要做网红卖货,念书念到985、211、top2又怎么了,都是打工的牛马,出了校门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主播十分钟挣得多,你没心气我不怂恿你,你也别拦我,工作室我找好了,去燕城第一件事就去报道。”
潘谷玉像没了耐心,把包从桌上一撇,长甲片划到上面的拉链,翻了点血丝出来,孟秋看着都疼。
潘谷玉临走前颇有脾气地给毛青梦转了账,“谢谢你等我这么久,这顿我请。”
毛青梦也和她怄气,把转账退回去,“我没你这个外甥女。”
潘谷玉都下楼看不见了,她还在骂,“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想管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孟秋将一块梁弄大糕往毛青梦面前推了推,让她消气。
毛青梦冷静了一会儿,和孟秋倾诉,“我们家里人都挺传统的,她原来也很乖,去参加艺考后,她就变了,我姐给她买衣服买包,小牌子全都看不上,宁愿买假的也要带logo的。”
潘谷玉这样的在燕城不少。
毛青梦似还有气捋不平,转眼又恼起来,“你听听她刚才说的,像话吗?”
孟秋是不大赞同,但没有发表评论,只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
毛青梦哼了一声,“什么想法,她拿假包混燕城的圈子,又想走网红这条路,表面说得那么有决心,什么卖货,卖货也要有脑子的好吧,她这脑子卖得明白吗?我看她巴不得钓个公子哥,好一辈子做富太太。”
“就是虚荣心。”
“况且那种阶级的豪门是这么好进的?男的要是没点娶你的决心,想都不要想。再说了,他为什么放着漂亮家境好见识多的女孩子不要,就要扶贫你啊。”
孟秋想到赵秉君和学姐。
那天吃饭能看出来,赵秉君显然没全放下,但不妨碍他娶别人。
有些东西不是足够爱就能跨越的。而赵秉君又是很擅长权衡利弊的那一类。
毛青梦虽然没接触这些人,却看得很清楚。
孟秋和毛青梦在河边逛了一圈,回到家很晚了。
她洗漱完拿了手机看,一条陌生短信夹在各大app广告中非常显眼。
她手指一顿,点开来瞧,瞧着瞧着发尾的水珠滚进脖子里,冰得她浑身透凉。
那条短信说。
——孟同学,我在路上看见你,你暑假回家了吧,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孟秋一动不动盯着手机屏,短信框白条上的字像是拼凑起来的。
她把它们剪开了,洒在思绪里,看它们慢慢溶解,起泡,直到血管弥漫他们腐烂的味道。
孟秋原以为她挺冷静,这两年她也确实淡定,但一想到有可能是那个人来找他,面对面给她发文字,她恶心得想干呕。
她只是有个猜想。
仅仅是猜想就已经让她不适。
这人的号码她全然不认识,也没有备注。
却叫她孟同学。
孟秋浑身黏腻,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连月辉也一起挡住。
然而黑暗中,她的手机又亮起来,无孔不入印亮她的眼睛。
那人说。
——孟同学,我是杨老师。
孟秋忽然想回燕城了。她第一次觉得赵曦亭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第43章 热汀
◎她是没想过水这么深。◎
孟秋落地燕城那天,赵曦亭没接到她。
是个凑巧。
孟秋在高铁上碰到出差的谢清妍,小桌板支着平板和键盘,一面开着电视剧,一面开着word工作,将忙里偷闲行进得很彻底。
谢清妍看到她之后,惊喜非常,帮忙换了座,说之前的翻译本有些细节需要小修,问孟秋下了高铁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孟秋迟疑了一下。
照时间算,赵曦亭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出发,便和他请假。
——赵曦亭,我在高铁碰到出版社的姐姐,想和她吃个饭。
孟秋看到他消息界面闪了个“正在输入中”,很快又不显示了。
她等了半分钟,那边一直没回复,心凉了半截。
谢清妍这次出差没少受甲方的气,一路都在吐槽,说到一半,孟秋心不在焉,老盯着手机。
谢清妍揶揄了一声,“我是不是约得不凑巧了?”
“这个节骨眼,应该先放你回宿舍和男朋友先见个面?”
对孟秋来说,和赵曦亭见不见面都不打紧。
不用说,今晚赵曦亭肯定会在嘉琳悦墅过夜的。
孟秋解释了一句,“没关系的,他先前说好来接我,吃饭得说一声。”
谢清妍有点惊讶,笑说:“还真有男朋友啦?谁运气这么好?”
“你同学?”
“不是。”
孟秋没敢说是赵曦亭,谢清妍似乎有点怕他们那类人。
赵曦亭跟长了天眼似的,她刚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他的消息就来了。
——想你了。
就三个字,没说行不行,像是没看见她刚才发的话。
孟秋咬了咬唇,执拗地引用了一下她刚才发的那句话。
——以前我和她吃饭,你都没有拦我的。
赵曦亭秒回。
——等你们到了,我送你们过去。
孟秋头皮一涨一涨,那还得了,谢清妍肯定直接不敢和她吃饭了。
她和他讨价还价。
——等吃完了,你再来接我。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可以吗?
赵曦亭盯着那行字,他降下车窗,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远处,指尖夹着烟,冷淡地抽着。
他座位旁边放着一束玫瑰,鼻尖萦绕浅淡的香。
他拎起一支来,眯眼盯着瞧,烟灰落在花瓣上,斑驳凌乱。
他看了一会儿,任由烟在花瓣尖缓缓烫出一个洞,像弄脏的少女身躯,纤密的虐待。
然而虐待是相互的。
烟的火光也被花瓣蚀了一半。
赵曦亭举着那一支玫瑰对着窗外的光,指腹磨着刺,像欣赏缺口的红纱壁灯。
他重新捡起手机,敲了一个字过去,仿佛好好先生,眼底却寡冷。
那个字是——
行。
他靡靡地继续抽烟,看向来来去去的行人,深深吸起一口气,她千万千万,要对得起他的有求必应。
—
谢清妍挑了一家炖菜馆,说在南方呆了几天,十分想念北方的味道。
炖菜馆在遗址公园旁边。
她们开车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