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听到郭宣咬牙切齿的质问,穆青澄只是掀了掀眼皮,神情依旧淡漠,“你要休妻,你夫人不服,你们发生肢体接触,说小了,是你们的家务事,旁人管不着;说大了,是藐视公堂,合该各打二十板子,小惩大诫。所以,你希望我如何处置?”
  郭宣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自然不愿挨板子,经历梁若鸣当初的惨事儿,只要想想,便觉屁股疼。所以,他识时务地低下了头颅,“穆师爷教训得是,还请穆师爷宽宥。”
  郭夫人亦非完全无脑,穆青澄递了台阶,她也赶紧顺着台阶下,停止了对郭宣的攻击,道了句:“穆师爷,我知错了。”
  穆青澄轻点下颔,眸光扫过跪在堂上的一干人,出言提醒道:“审讯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插嘴动手,否则杖刑惩戒!”
  “是!”众犯纷纷应下。
  穆青澄道:“郭宣,我且问你,游医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年纪几何,因何而死,死在何处,尸身何在?”
  “游医姓林,叫林陵,二十六岁,衢州人氏。我夫人私放林陵,让他带着平平私奔,我派人去抓他们回来,但平平性格刚烈,宁死不回,他们一路奔逃,跑到了三清山的三清观。当天夜里,平平突发恶疾,林陵去后山采药,结果跌下山崖,落入了三清河,被河水冲走了。”
  郭宣说到这儿,语气低沉了几分,似有些悔恨懊恼,“那夜雨大风劲,河水湍急,我的人没能及时将林陵救回,最终尸骨无存。此事过后,我心中愧疚,便想着找到林陵的家人,进行安抚补偿,至于平平,待她病愈,便接回了农庄将养。三日前,我确实找到了一个病死的宫女,打算替代媛可,我也不知为何,平平竟然会死在了酒坛里。”
  闻言,穆青澄勾了勾唇角,笑得十分莫名,“郭宣,你不愧是大理寺卿出身,知道供词几分真,几分假,能获得多少真实度,更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教人同情,不忍严惩的可怜人。”
  “你……你这话何意?你不信我,又何必审问我呢?”郭宣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音调不觉高了许多。
  穆青澄笑意不减,“林陵的亲属,找到了吗?”
  “……尚未。”郭宣面带迟疑。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像山陵一样稳固,像山冈一样崇高。”
  “你,你念诗做什么?”
  穆青澄投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头蠢猪似的,“林陵的兄弟,叫做林阜吧?”
  不必郭宣回答,看他震惊的表情,穆青澄便知她推测正确,她遂冷哼道:“这很难猜吗?我京兆府的林书办,名为林阜,衢州人氏,年岁二十一。林陵、林阜,正好合了这句诗。且我一直在思考,林书办为何会卷入酒坛藏尸案?他的动机是什么?经你这一说,我大概明白了。”
  郭宣眼中惊色愈浓!
  穆青澄挑起眉尖,笑意未达眼底,“看样子,林书办的暴露,在你意料之外吧?”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书办牵扯案子,同我有何关系?”郭宣恼羞成怒。
  穆青澄颔首,“好,那我们暂且不提林书办,先说说三清观那夜,是几月几日,可有人证、物证,能够证明你所言属实?”
  “三月二十六日,三清观的观主可以证明,物证……哦对,林陵采药离开前,留了字条给平平。”
  “是吗?”
  “当然!”郭宣信誓旦旦,并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了上去。
  穆青澄阅毕,又确认了一遍,“时间没记错吗?”
  “没有。”郭宣道。
  “林陵几时落的水?”
  “大概是……是戌时吧。”
  穆青澄转眸看向郭夫人,“平平识字吗?”
  郭夫人愣住,下意识去看郭宣,穆青澄身子一侧,挡住了她的视线,“郭夫人,公堂上说谎,是包庇罪,你可要慎重回答啊!”
  “平平不识字!”郭夫人脱口而出,夫妻本是同林鸟,郭宣已经犯下欺君大罪,不在乎多一个罪名了,但她的背后,还有母族需要顾全。
  郭宣盛怒之下,五官几近扭曲,“无知妇人,你……你想害死我!”
  郭夫人屡次被骂,脾气也冲上了头顶,直接回呛道:“我说错了吗?平平被你弃养在农庄,能吃饱穿暖已经不易,何来的机会读书识字?你给平平请夫子了吗?还是让平平念过学堂?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想欺骗穆师爷?还想连累全家?”
  郭宣气血上涌,险些当场撅过去!
  而穆青澄亦非听信一面之词的人,她面向台下,抱了抱拳,扬声道:“可
  有三清山附近的百姓在场?”
  她话音方落,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便在人群当中举起了手臂,道:“穆师爷,草民是个猎手,每日都去三清山打猎。不知穆师爷有何见教?”
  穆青澄当即问道:“请你告诉我,三月二十六日晚上,三清山是否刮风下雨?”
  “是。”汉子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不过,在酉时三刻左右,雨就停了,因为草民是在戌时初刻下山的。”
  第391章 :结局(60)
  穆青澄又接着询问了几个百姓,说法与打猎汉子几无差别。但,对于林陵跌下山崖,落入三清河一事,并无目击证人。
  陆询也没闲着,派人火速前往三清观,请观主过堂。
  毕竟,人的记忆可能出错,就算正确,也需要其他人证来进行佐证。
  穆青澄则继续从郭宣的供词里寻找破绽,“郭宣,你说林陵是戌时落水,那夜雨大风劲,河水湍急。可老百姓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三清山的雨,在酉时三刻就停了,戌时没有下雨,且戌时的太阳虽已落山,但天色将黑未黑,算不得是夜里。且郭夫人证明,平平不识字,那么林陵留字条给平平的意义是什么?”
  郭宣眼神闪烁,没有回答。
  “漏洞百出,满嘴谎话!”穆青澄厉目如刀,“郭宣,你莫再自作聪明,林陵究竟生死如何,从实招来!”
  郭宣咬了咬后槽牙,依旧嘴硬:“林陵确实落水而死,尸骨无存,具体的时辰,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是前阵子发生的事儿,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正常的,你……”
  “郭安,你来说!”穆青澄厉声喝断。
  被点到的中年人,浑身一凛,语气惊惧,“林陵他……他真的死了!老爷记混了时辰,当夜出事时,并非正在下雨,是下过雨之后,山崖湿滑,林陵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
  郭安的供词,令郭宣紧绷的面庞松弛了下来,甚至,他还给了穆青澄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
  穆青澄直接被气笑了,“是不是觉得死无对证,就可以抵赖到底?”
  被压制了这么久,郭宣既逮着了机会,哪里还能沉得住气?他迎上穆青澄,眼底的得意,竟漏了一丝出来,“穆师爷不是标榜自己从不屈打成招吗?不是推崇以证据定罪,以法理服人吗?只要穆师爷办得到,我一定配合问讯。”
  穆青澄敛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郭宣,欺君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了,你现在还敢嚣张?”
  听到宋纾余开口,郭宣条件反射般的后背发寒,他强撑着回呛了一句:“难道我说错了吗?难不成穆师爷仅凭几个老百姓的一面之词,就想给我扣个杀人的罪名?”
  宋纾余还欲说什么,穆青澄忽然望向了他,他赶忙抿紧嘴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保持肃静。
  但,穆青澄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脸上,并抬脚,缓缓走向他。
  宋纾余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赔了个笑脸,低声说:“我真的知错了。青澄,你别生气,我保证不再……”
  “大人你说,郭宣既已犯下满门抄斩的欺君大罪,为何还要对抗审讯呢?难道他不懂得坦白从宽,或是将功折罪吗?”穆青澄亦有意压低了嗓音,眼中既有迷惘,又沉淀着精光,“力陈林陵死亡,于他,有何好处?”
  闻言,宋纾余立刻收起多余的心思,认真思考穆青澄的疑问。须臾,他道:“难道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脱罪?倘若林陵没有死……”
  穆青澄一凛,“他们既有易容成大人的本事,那么……”
  “林书办!”
  “林阜!”
  俩人默契的,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继而,穆青澄倏然回身,喝道:“郭宣,就凭你,也想对付我京兆府的重犯?简直异想天开!”
  与此同时,宋纾余冷然下令:“宋离,即刻回衙接应!”
  突变的气氛,令包括皇帝、陆询在内的诸人,皆是一惊,但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倒是郭宣,整个人像是斗鸡似的,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穆青澄,嘴里同时吼道:“你胡说什么?你个贱人……”
  “砰——”
  穆青澄旋身一脚,赏了郭宣一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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