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穆青澄满心满眼的心疼,可眼下又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感情一事,半分勉强不得。她可以不喜欢陆询,却不能强逼陆询去喜欢别人,他的感情,也需要得到尊重。
但她坚持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替我代嫁。知知,我既走上了刑名这条路,便没有想过要回头,在为死者讨回公道和维护我的名誉之间,我愿意选择前者。”
白知知眼眶发热,她深深拥抱穆青澄,“穆姐姐,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希望你成为光,也希望你顺遂无恙。”
穆青澄走了。
当她背着包袱,离开京兆府的时候,捕快、衙役、吏役、杂役,甚至是厨房烧菜的厨子,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挤在衙门口,情绪激昂,每个人的眼神,都在殷切的挽留她。
“抱歉”两个字,盘桓在嘴边,但穆青澄直至迈出门槛儿,也没有说出来。
她一身冷漠地登上中山王府的马车,忍着沸腾的心绪,未曾回头看上一眼。
明日,再会!
第367章 :结局(36)
清明雨水多,前半夜又滴答了几个时辰,直至拂晓时分,雨声才渐渐消失了。
太后宋梓几乎一夜未眠。
她作了画,写了字,弹了琴,绣了荷包,还亲手缝制了一双男靴。
寝屋的地上,搁着五个雕刻精美的朱色服箱。
宋梓坐在黄梨木圆桌前,纤细白嫩的手指,抚摸着新做好的荷包和鞋靴,想着心中的那个人,熬了一夜的疲惫,浑然不见,只剩下了沸腾在心上的欢喜。
嬷嬷掀开珍珠帘子,望着这一幕,眼睛又酸又涩。
眼前的宋梓,卸了凤冠凤袍,身着红色寝衣,长发披散在肩,眉目柔和,含羞带怯,哪里还是那个威严厉目,手握权柄的当朝太后?分明像是待字闺中,盼与情郎相会的明媚少女,那颗雀跃的、激动的、娇羞的心,已然飞向了宫外……
只是,期望越大,怕是失望也越大,甚至会是绝望啊。
只可惜,置身于美梦中几十年的宋梓,从不愿醒来,不愿面对现实。
“嬷嬷!”
宋梓忽然回头,举着荷包,笑意溢出了眼眸,“哀家在荷包上绣了一只三条腿的兔子,你说衍哥哥能不能认得出来?”
“娘娘说得是……”嬷嬷走过去,回忆了半晌,才终于想起一事,“是娘娘十岁时,同国公爷外出狩猎,在林子里捡到的只有三条腿的小黑兔子?”
宋梓立刻点头,明亮的眼瞳里淬着光,“对对对,当时那只兔子掉进了陷阱里,满身是血,可怜极了,我想带回府里养着,衍哥哥二话没说,便跳入陷阱,把小兔子救了上来,我们给它止血包扎,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做‘笨笨’,衍哥哥每日下了学,练完功,都会来我的院里,我们一起逗弄笨笨,他还推我荡秋千,给我买城西老字号的烧鹅,给我刻簪子,教我写字作画
,我掉入池塘,他不顾清誉,不顾危险,亲自下水救我……”
然而,说着说着,宋梓的瞳孔里,却漫起了水光,手里的荷包,亦被她撕扯的变了形状,“他明明对我关怀备至,对我宠溺如宝,明明说过,他会对我好一辈子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心了呢?他们宋家把我送入宫中,关在这个囚笼里,他躲着我,不见我,他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
“娘娘,您睡会儿吧,为了凤体着想,别熬着了。”嬷嬷不忍听下去,轻声劝慰道。
宋梓猛地抓住嬷嬷的手,急切不已,“嬷嬷,你看看我的脸,肌肤有没有暗沉?有没有皱纹和斑点?”
“娘娘放心,您前日才服用了生肌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嬷嬷端详了一番,如实告之。
宋梓顿时放下了紧张,忽而,她又欣然一笑,“没关系,不管衍哥哥想不想见我,反正再过几个时辰,他就回来了,他躲不掉的。”
闻言,嬷嬷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娘娘,万一国公爷执拗,他……他没有出现在公审台下,您打算如何?”
“不可能!”
宋梓眉尖轻挑,语气果决,她慢慢抚平手中皱巴巴的荷包,眼中浸出阴冷之色,“宋纾余那个小贱种,可是他亡妻用命为他留下的珍贵礼物,而且容貌像极了生母,就算他只有半口气,他也会赶回来营救宋纾余的!”
“娘娘设局将国公爷逼回京城,就不怕国公爷愈发怨恨娘娘吗?”嬷嬷大着胆子问出心里的疑惑。
宋梓手指一顿,缓缓抬眼看向嬷嬷,眼底的冷意宛如毒蛇的信子,缠住了嬷嬷的呼吸,“哀家等了他这么多年,也没等来他的回心转意,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哀家也不必顾着他的心意了!强扭的瓜,就算不甜,吃到嘴里也总有个滋味儿!”
嬷嬷慌忙跪下,“是,娘娘英明。”
宋梓将荷包放进服箱,里头已经有十一个荷包了,加上这个,整整十二个。代表着宋衍离开她,已经十二年了。
其它四个服箱,亦已装满了,有大氅、披风、长衫、罩衣、鞋袜、里衣。她把鞋靴放进去,动作小心又温柔,生怕弄坏了丁点儿。
“嬷嬷你说,我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听到宋梓喃喃的话语,嬷嬷脸色泛白,除了这些礼物,捏着的宋纾余和穆青澄的性命,也是礼物吗?
第368章 :结局(37)
中山王府。
天际刚刚破晓,穆青澄便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九岁的宋纾余和二十一岁的宋纾余,反反复复的交替出现。年少的他,被蛇缠上脚踝,吓得哭成了泪人儿,她杀蛇救他;青年的他,被蛇咬了脚踝,大义的推开她,她吸血救他。
神奇的命运,操控着时间,让穆青澄和宋纾余在不同的年纪,重复上演相同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的话,陪你去乱葬岗,你就同意长大后做我的夫人吗?呜呜……”
“你,你别哭了,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
“哪有你这样的夫人,我被你扔在乱葬岗一晚上,我都被吓病了,你还嫌弃我?”
“对不起。要不,我们的约定作废,你找别人做夫人吧,我,我再赔偿你一罐糖果……”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若是敢反悔,不要我这个夫君,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
“还有,我是宋国公府的二郎,我叫宋纾余,我祖母、爹爹和哥哥,都叫我阿余。你呢?我得把你牢牢的记住,待你及笄,便去你家提亲!”
“我,我姓穆,我叫……”
“叫什么?快点儿说,不然我哭死在你面前!”
“阿……阿鸢!”
“阿鸢?你家有几个姑娘?你甭想骗我哦,我可是认得大理寺卿穆大人的。待我完全病愈,便寻个名目去穆家找你。”
“咳,我是穆家的独女。”
“好,我叫阿余,你叫阿鸢,我们互许终身,订下婚约,这辈子不离不弃!”
垂柳树下,锦鲤池边,少年宋纾余心满意足地牵起小姑娘的手,宛若仙颜的如玉面庞,绽开了纯真又勾人的笑容。
穆青澄看得入了迷,脱口道:“阿余长得真漂亮啊!能骗到这么好看的夫君,是我赚了呢!”
窗外叶影婆娑。
穆青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目迷离,一动不动,心神久久的沉浸在梦境中,无法抽离。
阿余,阿鸢。
她在心里默默的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唇角无意识的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那个傻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好骗啊。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穆青澄。
她迅速穿衣下床,打开门,把沈坼放了进来。
“宋离传话给我,太后要对你用毒,控制你,威胁宋纾余和宋国公,宋离已经替换了有毒的梳子和盖头,但为免疏漏,梳头嬷嬷到来后,你务必提高警惕,以免太后多备几手。还有,到了公审台上,你借机行事,可假装中毒,亦可随性而为,无需考虑后果,自有人配合你,为你兜底。”
沈坼语速飞快,说到这儿,他匀了口气,隐隐咬住了牙关,“最后,宋纾余有句话带给你。他说,如若你真的恢复了记忆,那么请你相信,阿余对阿鸢的诺言,此生永不改变。上一代的恩怨,亦有解决之法,宋纾余和穆青澄之间,尚未走到绝路,求你不要再抛下他。”
穆青澄如鲠在喉。
她缓缓背转身体,拼命抑制着翻涌的情绪,将名为“思念”的东西,深埋入心。
辰时二刻,梳头嬷嬷、喜婆、丫环一应到来,服侍穆青澄沐浴更衣,挽髻梳妆。
按规矩,沈坼不能留在闺房,他离开时,以眼神提醒穆青澄务必小心,穆青澄故作害羞的回了他一个笑容。
嬷嬷见状,脸上的表情,明显松懈了几分,且出言打趣了几句,穆青澄应对自如,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得嫁高门的幸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