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转移话题之快,没有留给诸人废话的机会,包括宋纾余在内,便也不好再提了。
宋纾余眸子闪烁,他和皇帝暗查的事情,在结果未出之前,还是不要告诉穆青澄了,以免影响她正常的判断。
而且,凭他对太后那个老女人的了解,他拒了宁昌郡主的婚事,又在渔阳躲过了刺杀,将太后的老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必会激得太后疯狂反扑!
故而,他道:“可以照你的思路进行,但是离京排查一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不必亲力亲为。”
见他冷淡了眉眼,穆青澄怔了怔,才道:“大人,这桩案子,我想……”
“听令行事!”宋纾余打断了她的请求,且郑重严肃的提醒她,“没有本官的许可,穆师爷不准随意走出京兆府!”
不止是穆青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表情写满了震惊!
“大人!”
恰在这时,京兆少尹徐春山疾步而来,手中拿着今日的呈文,瞧到陆询也在,他急欲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按礼制拱手拜见,“下官见过大人!见过陆大人!”
陆询微微颔首。
宋纾余道:“有事?”
徐春山双手奉上呈文,措辞谨慎,“禀大人,下辖的河阳县府有紧急政务呈报,下官不敢贸然处置,特来请示大人作主!”
宋纾余接过呈文,面色淡然,“走吧,去前衙说。”
语罢,他抬脚便走,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徐春山官职低,向陆询行礼告退后,火急火燎的去追宋纾余。
剩下的人,互相对视,皆是一脸茫然。
穆青澄不明白宋纾余为何突然变脸,是因为她当着下属的面,落了他的官威,令他失了颜面,所以他生气了?
但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至少较之以往,算不得以下犯上的严重错误啊!
“穆师爷,这边若是结束了的话,你随我来,我有重要事情同你讲。”
陆询恬淡的话语,拉回了穆青澄的心神,她表情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好。”
田仵作留下善后,归置尸骨。
白知知告辞离开。
穆青澄知道陆询要同她说得事情,定是重大的机密,思来想去,只能再带陆询前往庑房私聊。
而宋纾余和徐春山刚到前衙主政厅,宋离又寻了过来,徐春山知道他们主仆要谈私事,便先等在外头,没有进去。
“怎么了?”宋纾余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入喉的冷意,激得他头脑愈发冷静。
宋离道:“方才府里派人来传话,宋家的宗族耆老,及主子的二叔公、五叔公、堂兄宋纾言、堂弟宋纾慎都来了国公府,请主子回府一见。”
闻言,宋纾余笑得莫名,“为了何事?”
“属下这两日外出逛了逛,听闻宋纾言私下里卖官鬻爵,被吏部抓到了把柄。”
“呵呵。”
宋纾余笑意不达眼底,他打开呈文,审阅完毕,掀了掀唇角道:“宋纾慎在河阳县强占百姓土地,强辱百姓之女,逼得姑娘跳了河,丧了命。”
宋离惊怔须臾,无所顾忌的吐出两个字:“畜生!”
“呵。”宋纾余屈指轻敲桌面,眸中暗光闪动,“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一个让我放人,一个让我捞人,但不知,他们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宋离眉头一紧,“主子,连宋家耆老都出面了,只怕是想软硬兼施!”
“恐怕,我们宋氏家族要变天了!”宋纾余若有所思,“宋离,你速调两名暗卫保护青澄!要选武功、轻功、暗器、识毒、解毒能力最强的,把他们编入京兆府,日夜跟着青澄!”
宋离不解,“主子,衙门内应该是安全的吧?谁的手能伸进来?”
“万一有人想找死呢?”宋纾余挑眉,神情一瞬狠戾,“但凡青澄有个好歹,你给我提头来见!”
宋离一震,肃穆道:“是!”
“速去安排!”
“属下告退!”
候在厅外的徐春山,是不敢偷听他们主仆谈话的,但见日常四平八稳的宋离,突然行色匆匆的狂奔而去,他心中跟着掠起了紧张。
“徐少尹!”
厅里传来宋纾余的声音,徐春山连忙快步入内,近至公案桌前,拱手道:“大人,下官在!”
宋纾余将呈文扔在桌上,眉目间一片淡然,“河阳县令是几个意思?证据收集齐全了吗?预备如何处置?”
徐春山道:“回大人,河阳县的详文上说,宋纾慎圈地已有两年之久,高达五百六十多亩,百姓多次欲上衙门求告,皆被宋纾慎的手下镇压,人证、物证、受害人,都收集了不少。但是,宋纾慎势大,县府力量积弱,不敢轻易拿人问罪,故而报请大人定夺!”
第310章 :放下芥蒂,重回当初
“两年?”宋纾余咀嚼着这个词,眯起的墨眸迸出阴蛰的暗光,“为何现在才上报?以前递过呈文吗?”
徐春山面上现出几许犹豫,“河阳县令寒门出身,虽然上报过京兆府,但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回是弄出人命了,民怨沸腾,压不住了,才不得不报呈大人作主。”
宋纾余下颔轻点,“嗯,表达的还挺隐晦。”
“下官不敢!”徐春山大骇,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宋家作为权柄滔天的外戚,便是杀了人,也掉不了几根毛。因而,接到关于宋家旁系犯案的呈文,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禀报宋纾余处置,他是半点批示都不敢做。
然,宋纾余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交待道:“通知河阳县令,依大周律法,从主到仆,凡是犯案者,一律拿下,秉公处理!”
徐春山大为震惊,“大人,这,这可是宋……”
“本官是大周朝廷的京兆尹,不是宋家蛀虫的保护伞!”宋纾余眉眼恬淡,语气不容置喙。
徐春山深受震动,他伏地叩头,真心称赞,“大人英明!”
“河阳县府的捕快来京拿人时,令刘恒陪同前往,免得被宋纾慎打出去。”
“大人思虑周全,下官明白了!”
徐春山告退,出了主政厅后,腰杆下意识的挺直了不少。
……
庑房。
穆青澄让丫环奉了茶,与陆询围坐在烧着银丝碳的炉子前叙话。
陆询饮尽一碗茶,目光凝在穆青澄的脸上,忽而肆意又温柔的笑了起来,“青儿,其实还有一个人,他想见你很久很久了。”
“呃,谁呀?”穆青澄一怔。
陆询道:“我的亲弟弟,他叫陆昭。我们是双生子,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情完全不同。嗯,说起来,陆昭和白姑娘挺像的,都是一样的顽皮好动,随性张扬。”
穆青澄瞠目结舌!
不待她消化了这个事实,陆询却又叹息道:“不过,陆昭现在没办法见人,在官府的档案里,陆昭在八岁那年,便已经死了。”
“死了?”穆青澄的震惊
一波接一波,大脑反应一时跟不上,舌头不由打了结,“为,为什么啊?”
陆询拎起热水壶,又给自己添了碗茶,热气蒸腾着眉眼,为他平添了几许难言的悲怆。
埋藏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他终于能够毫无保留的对穆青澄分享,“我是淮安侯府的世子,一出生便被当作侯府继承人来培养。我的父母相敬如宾,我和弟弟陆昭手足情深,在八岁之前,我的人生是幸福且完美的。出现变故,是在那年的年底,父母带我们兄弟二人回乡省亲过年。除夕夜,陆昭嫌家里闷,缠着我陪他出府玩乐,我们任性地甩开仆从,偷摸上街,竟稀里糊涂的跑去了临江一带,正巧遇上一群黑衣蒙面杀手,在名为‘水云间’的青楼大开杀戒!于是,我和陆昭成为了杀手灭口的对象!”
“为保陆昭性命,我冲出去引开杀手,不幸被刺中几刀后落入了太湖,遗失了属于陆昭的玉牌,后来官府寻到玉牌,认定失踪的人是陆昭。我父侯生怕杀手得知真相斩草除根,便将错就错,让陆昭顶替了我,对外则宣称,陆昭失足落水,不幸溺亡。而我沉湖后,大难不死,竟被渔民所救,但没多久,渔船出事,渔民罹难,苟活下来的我,又不幸沦为了乞丐。好在,我命不该绝,很快又幸运的遇上了义父,从此以穆询的名字避难民间。”
“我以为,时隔八年,一切已经烟消云散,我回京科考,不论能否高中,至少重回侯府,能为义父和你寻个庇佑。我因此做了许多打算,我要让父侯接你们来京城生活,为你们买宅子买地,让你们享荣华富贵,不必再受人白眼儿,过困苦贫寒的日子,我们俩人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我想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然后我们一起孝敬两边的爹娘。”
“然而,世事难料。我殿试第三名,圣上钦点我为探花,我和陆昭相同的容貌,也顺利让父侯找上了我,但我错算了一点,‘水云间’灭门案并未侦破,凶手至今逍遥法外!陆昭生怕我再遭不测,坚决换回身份,让我回归侯府,做真正的世子陆询,而陆昭则以探花郎穆询的身份出入朝堂,对凶手进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