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以,他希望穆青澄是错误的,哪怕是她判断失误也好。若是他杀,他便可以把满腔的愤怒转嫁到凶手身上,“母亲”这个词语,在他心里仍然是圣洁的,是不可亵渎的。
  就在宋纾余恍惚之际,穆青澄已经拿着匕首在查验了,她翻来覆去的看,刀柄上的纹路图案,她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
  “穆仵作,这刀有什么问题吗?”林书办看她思忖许久,沉着眉眼不说话,便忍不住生起了好奇之心。
  穆青澄刚要回话,余光瞥见失神的宋纾余,她顿了顿,又将想法吞了回去,只淡淡说道:“不知,待回了衙门再细细勘查吧。”不确定的线索,还是先瞒着吧,以免宋纾余再度先入为主,影响了情绪。
  林书办又问:“刀鞘呢?”
  没错,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刀鞘,捕快们已将案发现场附近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但穆青澄不这么认为,因为她越看,越觉她见过这把匕首,但也仅是匕首,不含刀鞘!
  “穆仵作,若是初检完毕,便将死者遮盖起来吧。”宋纾余嗓音沉闷,比起初到时的意气风发,此时的精气神儿明显焉了不少。
  他不想再看见死者,尤其是死者隆起的肚腹,让他由不得去想像蜷缩在里面的婴孩儿,该会是怎样的凄惨。
  穆青澄应了句:“是!”
  她将匕首收入证物箱,然后叫人抬来担架,将死者抬上去,再用绵布条捆绑固定,盖上白布。
  张主簿负责登记今日出入云台山的百姓,这是个大活儿,人多,需要问询的事情也多,没有几个时辰是完不成的。
  可是,他突然折返,步伐急且快,脸上表情还带着吃到大瓜的激动,“大人,穆仵作,你们猜,我刚才问到了什么消息?”
  穆青澄微微一笑,既知死者是孕妇,那多半是与死者丈夫柳沛有关了。但她不能说,万一与大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便会抢了大人的风头,指不定大人的情绪又要坏上几分了。
  果然,聪明绝顶的大人俊眉一蹙,视线不经意地又瞥向担架上的死者,道了句:“孩子他爹?”
  张主簿立刻点头,马屁拍得顺其自然,“不愧是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少废话,说重点!”宋纾余却没给机会,直接踢了张主簿一脚。
  “宁远将军府嫡长子柳沛,就是死者李云窈的夫婿,于半年前病故了!”
  第6章 :死者红杏出墙了吗?
  张主簿内心幽怨,同样奉承的话,从穆仵作的嘴巴里说出来,大人翘起的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的。可换了他们,总是挨踢,什么道理嘛!
  但没人顾得上张主簿不平衡的心思,林书办抢先惊叫了声:“死者红杏出墙了吗?”
  穆青澄亦觉不可思议,“夫婿死了半年,孩子才四个月,显而易见,孩子他爹另有其人!”
  “消息准确吗?”宋纾余脸色难看得紧。
  张主簿呈上问询记录,正色道:“大人,此事是宁远将军府隔壁廖宅的采买管事安福所述。卑职已令安福画押,待会儿宁远将军府来了人,便可核实清楚。”
  宋纾余阅完,扭头看向穆青澄,“有没有可能,是云慈大夫弄错了?孩子不是四个月,而是六个月,是柳沛的血脉。”
  穆青澄愣在原地,对上宋纾余复杂又期盼的眼神,她喉头像是被堵了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宋纾余,与她平日所见大相径庭,或者应该说,自从宋纾余知晓死者腹中有子,且有可能是自杀之后,他便失控了,执拗的想要改变结果,想要挽回死者所代表的“母亲”,在他心里如高山般伟岸的形象。
  她斟酌了片刻,轻声温语道:“大人,您……您冷静些。此事,我们可以复查,待回了衙门,再找几个接生婆分别确认。还有,按照正常流程,柳沛死后,柳家要在第一时间向京兆府报备,由京兆府派出仵作进行尸检,若确定非他杀,京兆府便会出具裁定文书,柳家即可操办丧事。”
  “所以呢?”
  “但大人不觉奇怪吗?徐少尹是死者的表兄,表妹夫病故,徐少尹竟然只字未提?柳沛是宁远将军府的嫡长子,身份何其贵重,他的丧事,不可能简办或不办吧?至少,知晓他死讯的人应该挺多的,上门吊唁的人也应该不少。”
  听到这里,宋纾余立刻询问张主簿,“衙门里可有柳沛死亡的裁定文书?”
  半年前,是前任京兆尹执政,宋纾余上任后,忙于熟悉政务,还没来得及稽查旧的庶务。
  张主簿想了想,语气肯定的回道:“大人,卑职没有在归档的文书里面见过柳家的,亦从未听说柳沛病故之事。是以,听到安福如此说,卑职觉得事有蹊跷,方才着急禀报给大人。”
  “回衙后,即刻核查确定!”
  “是!”
  “将安福带过来问话。”
  “是!”
  张主簿飞快地奔向外围人群。
  穆青澄则补充了一句:“大人,我曾在京城殓尸三年,但凡主家不愿公开办丧事的,都会雇我入府将尸体拉走,或停放在义庄,或随便寻一地草草埋葬。但我能够确定,我从未到过宁远将军府。”
  宋纾余眉峰依然紧蹙,“偌大的京城,只有你一个殓尸人吗?万一被其他殓尸人揽了活儿呢?”
  “不会的。我组建了殓尸团,将全城的殓尸人都纳了进来,他们只管揽活儿,我负责殓尸,我给他们每月发例银,他们的收入比自己去殓尸赚得更多,所以……”
  第7章 :这个案子不简单
  “你是不是傻!”
  宋纾余忍无可忍,这个丫头看起来便是个伶俐聪慧的,怎恁地……不对,既是个有脑子的,便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于是,宋纾余腾升的火气,又瞬间湮灭,他眯了眯眸,语气里含了几分警告:“穆青澄,你若有什么谋算,须得提前告诉本官,万不可恣意行事!”
  “多谢大人教诲,卑职记下了。”穆青澄退开半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宋纾余既有心护她,她自不会拂了他的好意。毕竟身在庙堂之人,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富贵尊卑,还有生杀予夺。
  安福被张主簿带了过来,低垂着眉眼,惶惶不安的见礼:“草民安福,拜见宋大人!”
  宋纾余神色温和,并无多少官威,只是像寻常聊天似的问道:“柳沛于半年前病故一事,你是如何知晓的?柳家举办丧
  事了吗?”
  见状,安福慢慢放松下来,直言道:“回大人,柳家没有办过丧事,我们廖宅就在柳家隔壁,既未听说,亦未曾见过。草民之所以知晓,是因为柳家大公子院里伺候的常嬷嬷,是草民的姨母,有次草民去柳家给姨母送东西,闲聊时姨母无意间说漏了嘴,姨母十分害怕,再三勒令草民保密,万不可对外宣扬,否则姨母性命难保。”
  言及此处,安福重重磕了三个头,语气急切起来,“宋大人,草民原本是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但今日李大娘子怀着孩子死了,张主簿来盘问草民柳家是否发生过奇怪之事,草民生怕与案情有关,耽误了大人破案,方才违背承诺,将此事告之,可若是连累了姨母,草民便是大不孝啊!”
  “放心,你姨母的安全,本官会派人看顾的。”
  宋纾余伸手招来捕快,吩咐道:“把宁远将军府的常嬷嬷带到衙门安置,待案子告破再将人发还。”
  “是,大人!”捕快领命而去。
  安福千恩万谢的退下了,张主簿继续登记其他人,盘问线索。
  穆青澄喟叹:“大人,这个案子不简单,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这一番话,既是提点,亦是安慰。
  宋纾余有种心事被戳破的窘迫感,他笑容讪讪,竟是端得好脾气,“本官明白。你放心,本官会保持理智、冷静、客观,不会再失态了。”
  穆青澄莞尔,“大人英明。”
  宋纾余抬了抬下巴,傲娇之色尽显,“这句夸赞还是你说起来真诚,一点儿都不像是拍马屁。”
  穆青澄心道,幸亏张主簿不在,不然又要生怨了。
  云台寺的高僧,仍在念《大悲咒》,受了惊吓的小沙弥元宝,虽被师兄元清百般嫌弃,可眼睛上却盖着元清的手帕,看不见尸体,他的害怕便也减轻了不少。
  穆青澄斟酌着提出建议,“大人,各方搜证尚需时间,趁这个空隙,可将报案人叫过来问话。”
  “行,这次由你来问。”宋纾余允了,端看她今日的表现,她破案的才智应该不在验尸之下,多给些机会锻炼,兴许可以成长为验尸探案的全才。
  第8章 :死者父亲失踪了!
  元宝年仅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从小在寺里长大,连杀鸡都没见过,何况是死状恐怖的妇人?
  元清满心后悔,“早知会遭此一劫,今日便不该让师弟独自去挑水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