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158节
当荀彧来到榻边,只见顾至无力地倚着榻脚,求助般地朝他伸手。
第122章 强求
眼前的画面占据了所有思绪, 荀彧蓦然俯身,抓住那只瘫软的手,本就染上几分凌乱的呼吸更加急促。
身后传来郭嘉的声音, 前所未有的底气不足。
“明远只是醉了,并无大碍。”
荀彧顾不上询问郭嘉,一手扶着顾至的后背,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腘窝,将他抱到榻上。
浓烈的酒气涌入鼻中, 占据荀彧全部身心的担忧终于被理智压下,陷入空白的大脑重新恢复思考。
荀彧想起郭嘉刚才的解释,仔细为顾至诊脉, 上上下下地检查。
“阿漻, 可有哪处不适?”
“门, 打不开。”顾至低声说着, 抓住荀彧的指节,
“幸而文若来了。”
荀彧不知道顾至口中的门指的是什么,但结合所有已知的事项, 他确实只是饮多了酒,并无其他不适。
见顾至无碍, 荀彧温声安抚了几句, 正要起身, 找郭嘉仔细询问。忽然,下方探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 拦住了他的动作。
“头疼。”
荀彧顺着他的动作坐在榻边,将眼前凌乱垂落的碎发理直,探到顾至脑后, 一轻一重地按揉风池穴:
“哪一侧头疼?”
“右侧。”
在两人一来一往对话的当下,郭嘉蹑着脚,悄悄靠近房门。只差两步,他就能顺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就在他心生喜悦,马上就要改迈为跳的时候,荀彧的声音先一步抵达他的耳畔。
“奉孝止步。”
荀彧没有回头,没有往郭嘉的所在看过一眼。可他偏偏像是能看见背后的一切,及时开口喊住了郭嘉。
就此逃离的希望破灭,郭嘉不由垮下脸,走回原位。
“我正想找人去煮一碗醒酒汤。”
前方一片沉默,屏风后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郭嘉硬着头皮继续道,
“文若怎么来了?”
郭嘉口中泛着苦。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在布置好现场后从容退场,再找一个帮忙的人,“无意中”发现顾至醉酒的模样,悄悄告知荀彧。
可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变数。先是他被喝醉后的顾至拽着脸不放,而后,本不该出现在附近的荀彧离奇地出现,还当场抓住了还未来得及离开的他。
顶着那道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郭嘉口中愈发泛着苦。
只要他不在场,他就有九成把握,不让荀彧察觉到异常,更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
可现在……
以荀彧的敏锐,他就算嘴硬地说自己只是“路过”,也没有半点作用。
“奉孝为何要劝阿漻饮酒?”
一开口便直指真相,郭嘉知道自己哪怕辩解也无用,索性盘腿坐下:
“我见明远心中发愁,想让他宣泄一番。”
前方再度沉默,片刻后,才传来一声叹息。
“可是为了我的缘故?”
郭嘉坐直上身,罕见地露出郑重的神色:
“文若将心事藏得极好,但你瞒不过明远……方才文若及时出现,莫非早就在附近?你是为了与明远坦诚,特意来寻他的?”
荀彧缓缓颔首:“此处不宜多言,回去再谈。”
幸而这一处屋舍离其他公署较远,院子后门直通巷口。荀彧让郭嘉找了一辆马车,以身体不适为由替顾至告了假,带着顾至回到住所。
一路上,顾至格外乖顺,既不反抗也不折腾,任由荀彧抱着,一声不吭。
郭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觉得被扯过的脸颊愈发疼痛。
原来这撒酒疯的举措,也是分人下菜碟。
等到抵达住所,郭嘉难得自觉地烧了一壶热水,拎到屋内,清了清嗓:
“文若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若无其他事项,我先回公署,也替文若告个假。”
荀彧提醒道:“若是长文询问你的去处,奉孝如实说便是。”
长文是新任司空西曹掾属,陈太丘之孙,陈群。
陈群也是颍川人,几年前跟着父亲陈纪去徐州避难。因为陶谦、吕布先后兵败,徐州几次易主,动荡不堪,陈群便携着家人回到颍川。
此时,已完全掌控豫州的曹操发出征辟,陈群父子便就势在曹操麾下任了职。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陈群对其他人都公正客套,唯独对郭嘉看不过眼,时常检举他的言行。
郭嘉听荀彧提起陈群,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陈长文说我‘目无纲纪’‘不治行检’,那就随他去说。”
郭嘉本就不想讨论陈群,又见顾至睁着眼盯着自己,眸中藏着些许幽光,好似带着驱赶之意,郭嘉十分识时务地脚底抹油,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郭嘉顺势离开,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房门,合上院门。
荀彧拧了一块巾帛,为顾至擦拭下颌与脖颈间已然干涸的酒液:
“现下大约几分醉?”
顾至一动不动,任由荀彧帮忙拭面,闻言,他睁开眼,老老实实回答:
“五六分?”
郭嘉这次带来的酒就是普通薄酒,与荀攸上回送的青叶酒的烈度相差甚远,几乎就是甜米酒与二锅头的区别。
顾至的酒量确实不好,但以古代普通酒水的烈度,还不至于一碗喝成烂泥。
他把郭嘉的脸当门帘拉,最初是真的热酒上头,后面都是装的。
既然是“借酒卖醉”,那这第一卖,当然要献给平日里互坑的损友,也算是对郭嘉的回敬。
对于顾至所说的答案,荀彧早有意料。
荀彧见过顾至真正饮醉酒的模样,见他一路没有“乱来”,便猜到他并没有彻底饮醉,还留了一些清醒。
“就知瞒不过文若。”
顾至仍然靠在荀彧的怀中,不愿动弹。
在郭嘉提起“苦肉计”三个字的时候,顾至就已决定放弃“卖醉”的计划,以免荀彧真的为他担心。
只是顾至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借着几分醉意呼喊荀彧的名字,竟真的把荀彧喊来了。
“文若来得这般快,可是听到了我的呼声?”
“我正要找阿漻,谈一谈那日的未尽之言。”
荀彧垂着眸,不由收了几分力。
他没有忘记那一天,顾至曾以半认真半玩笑的方式,希望他有话直言,不要因为顾虑而有所隐瞒。
他也将顾至这几天的烦忧看在眼中,只因为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这才一再拖延。
如今,他即便是有再多的考虑,也不能再粉饰隐瞒。
顾至无法瞧见荀彧的神色,只感到背后的臂膀多了几分力道,几乎要将他嵌入怀中。
后知后觉的晕眩感涌上大脑。方才还尚算清醒的意识,此刻被一阵阵上涌的酒气冲击,已多了几分朦胧。
“命有所制,天有所启[1],人力之所不及。”
人始终受外部环境制约,难以对抗外界。
“在尘埃落定前,自当尽力相谋,顺受其正。可若是最终难以更改命途……”
顾至昏昏沉沉地听着荀彧的话,因为酒的后劲而迟钝的大脑无力运转,难以分辨其中的含义。
背后,紧拥着他的那双手温柔地抚触着肩颈,似安抚,似眷恋。
“若一切无法更改,我希望阿漻……莫要强求。”
思绪停滞数息,顾至终于读懂了整段话的含义,也终于明白荀彧迟迟未能坦言的缘由。
半酣的睡意瞬时消散,顾至试图聚焦,看清眼前之人的神色,却是徒然。
“莫要强求……是为何意?”
在知晓“真相”的时候,荀彧全无退意,陪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分析、复盘,一起找着解决之法。
他那近乎荒诞的经历,荀彧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从来不曾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动摇。
可现在,一直对未来抱持着积极态度,不断安慰他,给他传递力量的荀彧,为什么忽然对他说……不要强求?
一股愠火涌上心头,但潜藏在强烈火光之下的,是对既定未来的惶惑与茫然。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被他极力在意,又下意识忽略的究竟是什么。
[荀氏之心结,皆在己身。]
假如文若的心结在每个世界都存在,又岂会因为他的坦白,因为他的爱意而消失?
至少,在经历了那么多周目后,他总该做过类似的尝试。
“莫非是刘协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