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79节
第53章 计守濮阳
初平元年, 除夕。
布衣、士绅皆在城中守岁。各地守卫削减半数,官衙为轮流执勤的士兵送上丰盛的菜肴与小半壶淡酒,准允他们在这个特殊的时日稍稍沾唇。
巷中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因还未到子时, 城中尚未响起燃竹之声。寂静之夜,空旷的巷道偶有欢声笑语,夹杂着劝酒、推杯换盏的欢闹,所有人都沉醉在阖家团圆的喜庆中,几乎无人察觉暗中涌动的风波。
杜家, 傅家是濮阳城内最有名望的两个士族,家资丰厚,在城外拥有千亩田庄与近千部曲。
因为世道渐乱, 东郡各地常被黑山贼所扰, 豪族庄园更是成了黑山贼眼中的肥羊——杜、傅两家士族让部曲留守田庄, 将家族成员全部迁入城内。
曹操成为东郡太守后, 这两个家族为了表示诚意,献上了一大笔钱财与两千石粮草,寻求荫庇。
因他们识相, 曹操没有多加为难,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事上将他们轻轻放过。
可就是这么“识相”的两个家族, 宅子中盘桓着紧绷的气息, 没有丁点过年的欢愉。
“陈宫是怎么回事, 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过来。”
“东城这一块,我已打点过, 何况今日是除岁,宵禁并不严,没道理被困住。”
“兴许是他有什么急事吧, 再等等。”
又等了小半刻钟,仍然没有等到人,这一回,连两家沉稳的长辈都隐隐感到不耐,只是未曾表现出来。
一个小辈嘀咕道:“这般久……就算是趴在地上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不可无礼。”
这个小辈的父亲象征性地呵斥了一句,转向高坐堂首的长辈,
“叔祖,这陈宫……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杜家老族长询问傅家的话事人:
“陈宫这几日可有表现出殊异之处?”
傅家话事人回道:“前日,陈宫染了风寒,告病在家,我与他已两日不曾碰面。”
“病了?”
“正是。不过在他染上风寒的前一天,我恰巧与他交谈过,他看上去一如既往,并无任何殊异之处。”
旁边一人冷笑:“病得这般凑巧,怕不是临阵脱逃了吧。”
杜家老族长叩了叩桌案,底下的讥嘲与质疑戛然而止。
“陈公台这人,我倒是有几分了解,他绝不会临阵脱逃。”
杜家老族长一句话平息了所有骚动,而他也确实这么想。
陈宫这人太直,极容易看透。似陈宫这样的刚直之士,忍不得气,愿意为了自己所坚持的正确勇往直前,不惜引颈就戮。
“再等最后一刻钟。若是陈宫不来,便只能由我们引开‘南城门’附近的守卫,开启城门,请城外的大军入城。”
被老族长一锤定音,众人即使心中有怨,也不好再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即将抵达亥时一刻。
在压抑不耐,几近爆发的气氛中,只听“笃笃”两声,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几声低骂含糊而过。
侍从开了门。门外,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檐下,看不清容貌。
“怎么来得这般迟——”
族人的抱怨还未说出口,老族长已皱起花白的眉:“阁下何人?”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面貌:
“在下‘之旭’,是陈书掾家的书僮。”
顶着一众怀疑警惕的目光,之旭从怀中掏出一块缣帛,恭敬地低头,双手奉上。
“这是家主亲笔所写的书信,请贵人过目。”
杜家的人接过书信,奉给族长。
老族长再三核对,确定上面的字迹与陈宫所写的分毫不差:
“的确是陈公台的笔墨。”
众人皆放松了神色,唯有老族长的表情迟迟不见好转:
“他真的病得下不了床?”
之旭道:“家主染了风寒,这两日风寒愈重,若非迫不得已,他定不会失信于人。”
一人忍不住道:“没有他,我们如何引开城门附近的巡逻士兵?”
陈宫深受曹操信任,是曹氏倚重的幕僚。曹操离开东郡,濮阳城被交由陈宫、荀彧监管,只要有陈宫为他们开路,不说引得所有守卫反戈,至少也能暂时哄过巡逻的士兵,为他们提供方便。
没了陈宫,骗巡逻军离开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不仅需要大费周折的算计,还不一定能成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希望这么做。
“还请诸位放心。”
之旭打量着众人各异的神色,从怀中取出一物,
“此乃印信,即使家主不在,我们也能凭借此物更改巡防。”
曹操离开前,曾将一枚青中泛红的老虎玉佩一分为二,分别交给陈宫和荀彧,让二人以此为信物,安排濮阳城中的巡逻、防御等事。
有这半块信物在,将巡逻军队短暂地调离某个城门,并非一件难事。
两家的族人当即眉开眼笑,其中一个懂利害的,想伸手把信物拿过来,被之旭避过。
之旭的面色警惕而不悦:“此乃家主保管的重要印信,不可交到他人手中。”
这番作态,反而让老族长对他更加信任:
“郎君莫要动怒,都怪我这族人不懂事,我代他替你赔罪。”
见对方面色稍缓,老族长进入正题:“今夜已耽搁了许久,可否请郎君即刻启程,以免误了时辰?”
“这是自然。”
杜、傅两家各挑了一个小辈,两个门客。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不敢派出太多人,只凑了六个人头,为陈宫这边做接应。
之旭带着六人往南城门的方向走,半路上碰到了一支队伍。
六七个随从簇拥着前方的二人,杜、傅两家的士人认得他们,那是别部司马荀彧与曹操帐下的另一个谋臣,顾至。
杜、傅家两个年轻的士人低下头,即便知道对方未必认识他们,也不敢叫荀彧二人瞧见他们的面貌。
那四个体型魁梧的门客亦是佝着背,似乎藏着什么,不敢让对面发觉。
之旭倒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了招呼:
“荀君,顾君。”
荀彧客套回礼:“你是……公台家的?”
“正是。”
一旁的顾至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绑带:
“岁除之夜,你几人怎在外头晃荡?”
之旭低着头,神色愈加恭敬:“家主怕今日城中守卫松懈,给了宵小可乘之机,故让我出来查探。”
“公台费心了。”荀彧温声道,“几位若是查探无误,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荀君。”
除了冷静自若的之旭,其余几人皆局促不安,跟在之旭身后匆匆离去。
留在原地的顾至与荀彧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并肩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已经离开的之旭等人来到一处相对昏暗的窄巷,停了下来。
“不好,荀彧与顾至在此,怕是无法将南城门附近的士兵调开。”
杜、傅两家的人经历了刚才那一事,早已六神无主:
“那怎么办,郎君可有办法?”
之旭垂着眸,似在苦苦思索。
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道:“绕到西城门,我们调开西城门附近的巡逻兵。”
“啊?”
两家士人各自发出高低不同的惊呼,
“可是那些军队驻扎在南城门外的密林中,我们换了城门……要如何通知他们?”
“用原先定下的开门暗号即可。”
“用竹鸣和火光?可是青竹与火不会出声……”
“我自有办法。”
望着之旭笃定自信的模样,几人想起刚才他在荀彧与顾至面前侃侃而谈的从容,心中信了几分。
他们一路展示信物,成功来到北城门的哨台。
之旭又用刚才忽悠荀彧二人的方式,骗了下方的守卫,成功登上城墙。
他极其自然地与城墙上的守卒们打招呼:
“诸位,辛苦。”
守卒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招呼。
之旭先是出示信物,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接着,在几个守卒的不安与局促中,他爽朗一笑:
“诸位,不要紧张。今夜是除岁之日,几位未能与家人团聚,仍在这高墙上吹着寒风,替我们守城,此等高义,在下佩服还来不及,岂会为难?”
见守卫不再紧张,之旭才示意那四个门客拿出青竹。
“陈书掾知道各位守着寒风,无法归家,特地派我来送这些青竹,供各位焚烧,辟邪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