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解源瞥眼向他:“你应该知道吧,这种繁茂的树林,什么地方会没树?”
  什么地方会没树?这种树林的土都特别肥,一般来说只要有土就能长树。没土……对啊,小河小溪这些有水的地方啊!
  解源兀自垂眸想了几番,低喃道:“秀锦市南偏西处正好就是近海的地方……“
  他蓦地抬眸,改而拉着楚澜雨跑——楚澜雨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我靠了解法医你的腿啊!!”
  “先不管解知了——那人怕是要跑!”
  “砰!”
  不知道是打哪来的炸响声,解源忽然间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楚澜雨。
  楚澜雨不住为何隐隐颤栗,在解源浅淡的眸色里看到了持续翻滚的弹幕:“你不是说这个点再过去五到十分钟吗我们才磨蹭了三分钟不到吧”。
  靠。公安厅效率太高了。
  解源倒也没想听他说话,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看了眼前路,大概是估算了下距离,而后道:“八公里左右。走吧。”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又甩了个东西给楚澜雨:“你跟江厅长说!”
  “开始行动!突围!”
  徐正支站在被炮火染得橙红的曾苍树林中,严装以待,是所有人随时准备行动的时刻。
  想来不久前他还找楚澜雨那两个说不见就不见的人,结果江厅长一句话过来,说他俩另有任务,便只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就当自己没这个副支队了。
  一众毒贩打得凶狠,是恨不得起山火直接来场虎门销烟(错误版)的;掩体做得也好,一层层厚实的杂草往身上堆,要是不注意点,起火率绝对能高于八十。
  脑中思量中,通讯设备霍然间响起来。
  由于这里太过混乱震吵,徐正支刚开始还没听清另一头的人说什么,只听见零星几个字词,约莫是“树林南偏西”“五度”“赶过去”。
  似乎是新分支行动?
  徐正支问道:“江厅长,麻烦您再说一遍?”
  江厅长大概是拔高了音量,不过语气还是很稳。
  “楚澜雨刚刚来报说目标人物应该会有走水路出境的意愿,现在已经在赶去树郊江水边,你也领着一支队去那边。另外不用和毒贩缠打,就作游击战,主要就是要进入到深处,消防局也联系了,虽说能不起山火就不起,但当万不得已时也不要犹豫。”
  后面那些大局的叮嘱,江厅长应当是要跟在此坐阵的何副厅说的,但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一个一个传达,徐正支也明白这是要自己代为转告的意思。
  他迅速动身去找人。风在衣角中有了形状。
  “江厅长有新分支行动。”前段话是对公安厅特警队长说的。语调匆忙,内容简单。在这种时候,言简意赅是最好的品质。
  他随后又转向一旁的何副厅,神色严峻:“江厅长说,不用恋战,不用担心起山火,迅速潜入内部!”
  楚澜雨随手将设备揣回口袋,看着身边被逆风卷席着的解源,鬼使神差地叫了声:“解法医!”
  解源偏头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既然话已出口,再打着哈哈说“没事”给吞回去就太让人无语,楚澜雨便接道:“你……那个,卧底不找了?”
  解源没什么表情:“舍小我为大家,不是从幼儿园开始教了?”
  “……”楚澜雨刚想给自己找个补,岂料偏头便见路况有变,忙不迭拉住解源,“解法医你看这棵树树干。”
  解源停住脚步,望向楚澜雨所指的树木中干部分:“这儿?”
  楚澜雨指尖抚上树干上几条不是很明显的弹痕:“你看这几道是不是被子弹打穿了一层皮?再看这个坑……好像有子弹打进去了,我扣出来给你看看?”
  “你别找死。”解源说。
  楚澜雨也只是口嗨两句,确认过这颗树后又转向另一边:“解法医你再看看这一棵。”
  这一株也是相同情况,只不过略惨些许,沟痕颇多,就像一个小孩为了发泄而拿小刀子划的。
  不需要再看剩下的树了。
  “那么解法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就是猜对了。”楚澜雨在解源“你这不废话”的眼神中缓缓启唇,“这一片树林大概发生过枪战,挺激烈的。而且从这些弹坑中来看,发生的时间还离现在不久。”
  公安部的人是不可能的,近期来就只有现在这个正在进行的重大行动,而大部分的特警武警都还和敌人周旋着,自然是不会长双翅膀飞来这里和某人打枪战的。
  所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名字。
  李培钊。
  楚澜雨一手揽住解源,用极快的语速分析道:“我们来捋捋。李培钊现在来看应该是和张权敌对吧,而他虽然是在潜逃,但我们也没法确定他是逃到了境外还是别的地方。如果是想保证万无一失而又来到这里……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解源淡淡道:“那你觉得可能是谁赢了?”
  “这个不能有可能。”楚澜雨目光坚定,“我们相信李培钊好不好,一定要是他赢!”
  解源:“……”
  他正想说“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找去吧”,却又听到一阵十分空灵的水声。
  解源还待细听,瞥眼却见楚澜雨似乎要再说话,他也懒得斥楚澜雨,说不定还要来回拉扯几个回合,便干脆直接捂住了后者的嘴:“别瞎吵吵,我在听声音。”
  “解法医你干什么?!——”楚澜雨只惊诧了一瞬,又后知后觉,“听什么声音?”
  “江水声……”
  解源话没说完,却忽听得一声短促的“砰”。
  这并不是常听见火药爆破的非自然响声,更像是,什么重物突然被重重地砸下水面,水花四溅的那一瞬水声。
  他在心里又算了算距离,又向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次,似乎看到了被枝叶挡住了大半的澈水。
  “楚澜雨,我们好像差不多赶到了。”解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靠近看看。”
  楚澜雨点头,而后压低声音:“不过解法医,我现在总可以问了:你腿怎么样?”
  解源怔了一刻,旋即反问:“你看我有没有跌倒在地?”
  没有。楚澜雨只能暗暗称赞一句解法医是兰陵王中的张飞了。
  说来也是,看着那么远的距离,最后抵达到附近,居然也没花多少时间。
  楚澜雨拨开身前最后用以遮掩的木枝叶群,继而向解源“嘘”了声:“嘘,解法医,到了。”
  解源将他拉回树后,楚澜雨有点忧心:“解法医,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傻逼吗?”
  “当活着的傻逼还是死了的壮士?”
  “解法医你确定我们不会被发现?不要看太多男孩一躲就是五十年之类的视频。”
  “……又没说要一直躲。先观察情况,能打就打。”
  意料之外的,楚澜雨没立即回话。
  他看了解源似乎很久,才道:“如果能打的话,解法医你还是一躲就是五十年吧……”
  解源一巴掌强行把他的头扇地看回江边的主角。
  同他们的猜测一样,江边站的两个人,一个是年龄颇大的目标人物张权,另一个则是他们早已猜测到的李培钊老演员。
  只不过令人称奇的是,居然就只有两人,张权像是准备上船的样子——先前那声震响应该就是把船推下水。而李培钊,也仿佛是在与他对峙般,竟都没动作。
  这还用掂量什么?……李培钊是在怕自己被网暴说欺负老人吗?
  视线下滑,楚澜雨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只有两个人”,只对了一半。
  活人确实只有两个,加上尸体的话,就不一定了。
  清鲜的滚滚江水,冲淡了血腥的铁锈味。
  只不过又叫人疑惑的一点,不论是活人队伍还是死人队伍,竟都没有刘向的身影。
  他会去哪?
  “解法医……”楚澜雨话语一顿,“你在看什么?”
  解源回过头来:“没什么。感觉有人在不远处穿过。”
  “你别吓人啊。”
  “你想我死。”
  一道虽苍老但雄浑的声音响起,那还没完全上船的张权开了口。
  岂料李培钊语气还挺平常,就跟人唠家常似的,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对了:“哪看出来的?你想逃不就只用启动个船?之后你想去哪去哪,墨西哥还是柬埔寨看你心情,干哪行都行,开赌场玩人口贩卖看你实力,就是别和我抢生意了。人年纪越大脑子就越糊涂,把货的价格一拉再拉,整薄利多销这一套,想在自己入土前多攒点棺材钱?”
  张权没说话。
  楚澜雨明白,他这种级别的毒贩,把仇家当成绳子的话是足以绕地球三圈的,中国大陆法治社会去了就会被抓,但如果去墨西哥这种毒贩当家的地方,和人讨论人彘怎么做吗?
  而且有时候说好的心腹,倒戈地往往也会很快,李培钊这么简单就让他走了,张权怎么会不怀疑船行驶到一半可能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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