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后一个问题。”夜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夏油杰，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母。”
五条悟晃椅子的动作停止了，他想要阻止，但这是夏油杰必须面对的事情。
夏油没有立刻回答，他有些动摇的看着桌子，交握着的手青筋暴起，重生后没再出现过的某种崩坏掉的东西再次找了上来。
咒术界没有明确区分诅咒师和咒术师的标准，但有一条模糊的底线，那就是是否站在人类一边。
杀了人的咒术师会被判为死刑，但主动杀人和被动杀人，有理由的杀人和无理由的杀人，里面依然有很多的操纵空间——特别是夏油杰这样的特级咒术师。
阴影又重新笼罩了夏油杰，周围的人消失了。夏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下面是万丈深渊，一只只手从黑暗中探出，紧紧的缠绕着他，想把他拉下去。
刻意遗忘的父母，站在一起失去面孔的父母，重新从地狱里爬了出来——这一次，夏油无法再用大义催眠和欺骗自己。
两只手捏住了夏油的肩膀，把他从深渊了拉了出来。
“杰，没事吧？你流了好多汗。”
夏油的视线重新聚焦，悟正担心的看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一个人疯了，是因为只有疯了才能继续活下去。
夏油杰执着的追求大义，催眠自己讨厌猴子，也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立刻死去。
夏油杰的父母，是古板又正直的好人。
他们在夏油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的时候，打过夏油一巴掌，除此之外，亲子关系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无法彼此理解，但父母爱着夏油，夏油也爱着父母。
为什么在杀掉112人后，在自己最崩溃的时候，穿着满身是血的衣服就那样回去了呢？
“大概……是想要得到无条件的偏爱吧。”夏油用别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什么？”夜蛾没有听清。
夏油恢复了平静：“老师，你见过我的父母。”
“不错，你的母亲是一名教师，父亲是一名警察。我证明了咒灵的存在后，他们很愧疚，你的母亲抱着你哭了——杰，你的父母很爱你。”
“我知道。”夏油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父亲在我决定去高专读书后，告诉我既然拥有这份力量，就要去保护弱者，这是他作为警察一直坚持的信念。”
原来如此。
夜蛾等人恍然大悟，无论是优等生的表象，还是满口的正论，夏油父母的印记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夏油的身上。
“我杀完人之后，带着一身的血回去了。在母亲的惊呼声中，我笑着告诉他们我杀了112只猴子。”夏油想起了父母当时的表情，笑了出来。
“杰，不想笑就不要笑。”五条悟很不开心。
夏油没有理会悟，笑容愈发灿烂：“在他们弄清猴子是什么后，母亲差点晕了过去，她说咒术师都是疯子，根本不该让我和咒术界扯上关系。多可笑啊！咒术师的悲剧，不都是他们这些猴子造成的？”
“我这样告诉他们后，父亲给我了一巴掌，说没我这样的儿子，要我立刻去自首，让我用生命去给猴子们赎罪。”
“于是你杀了他们。”夜蛾痛苦的看着已经有些不正常的夏油杰。
“……我失去了理智，在我重新恢复意识后，他们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周围全是我的咒灵。”
“你处理掉了父母的尸体。”夜蛾顺着夏油的话接了下去，“所以等辅助监督到你家的时候，看到了满屋的血和你的咒力残秽。”
“……什么？”夏油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夜蛾十分痛苦：“杰，我救不了你。或许悟可以保下你，但我无法说服自己为你辩解。”
“等一等！”夏油猛的站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我记得很清楚，我没有动过父母的身体！”
夏油没有动过父母的身体，实际上也没确认过他们是否真的死亡。
那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的父母还活着呢？
夏油死寂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第9章 判决（2）
夜蛾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把总监部的判决书给了夏油杰。
在总监部下达的判决书里，清晰的记载了当时的场景：[夏油杰的家中已空无一物，根据现场遗留的血迹和残秽，推测夏油杰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夏油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的确拿走了自己的衣物，但其他东西我没动过。夜蛾老师，我要回去，我要自己去确认情况。”
“杰，冷静一点。总监部的人一直在你家周围监视，你再和总监部产生冲突的话，情况会更加恶化。”
总监部，总监部，总监部……
夏油只要想起悟被封印后总监部那份无比荒谬的判决，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扭曲起来：“区区总监部……”
“哇哦，杰想对烂橘子动手吗？老子也一起去！”五条悟唯恐天下不乱的喊着。
夜蛾正义的铁拳直接砸到了五条悟的脑袋上：“别添乱，悟。”
说完，夜蛾又看向夏油杰： “杰，你不放心的话让悟代你去看看，你现在不能离开高专。基本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你需要写一份报告说明具体情况，我会尽快和总监部交涉。”
“那么，杰，你是要杀光烂橘子，还是呆在高专写报告？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老子都听你的。”五条悟捂着鼓起大包的脑袋，等着夏油杰的决定。
夏油杰仿佛回到了悟抱着小理子，认真的问他“要不要杀掉”的时候。
明明他都叛逃过一次了，却依然将他视为善恶指针，哪怕夏油杰自己都已经无法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我会好好写报告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悟，探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夏油杰思考了几十秒，最终还是选择了理智。
“能告诉老子原因吗？”五条悟似乎不太高兴，“别再说没有意义，杰心里面很想老橘子死吧？”
“啊，很想，我恨不得下一秒他们就去死。”夏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反过来开始劝说悟，“但是不可以，我们没有可以取代总监部的人，杀死了一批，也会有下一批。所以，没有……”
说到一半，夏油想起了悟的话，闭上了嘴巴。
“杰，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很难吗，意义就那么重要？”悟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重要，悟。”杰再一次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一年前盘星教的门口，五条悟和夏油杰背对着进行过类似的对话，那是他们背道而驰的开始。
一年后咒术高专的教室，他们面对面重复了这段问答，他们对视着，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老子到你家后会给你拍照片的。”五条悟挥了挥手，“杰，你会好好等老子回来的，对吧？”
“当然。”夏油杰插兜笑着，“我是一个没有意义就活不下去的人，而我现在的意义是悟。”
五条悟重新把杰的的话排列了一下：夏油杰没有五条悟就活不下去。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五条悟背过身去，十分不自在的挠挠脸颊，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杰，你这个油腻的渣男，少在老子面前沾花惹草！”
“油腻”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夏油杰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他慢慢的凑近悟，用无限温柔的语调叫着眼前这人的名字：“悟，你是那根草吗？”
“哈？”五条悟猛地退后两步，转身就走，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夏油看着悟的背影，淡淡的笑着。他本能的想把双手插在袖子里，却插了个空。
还是高专的悟可爱啊，如果是十年后的悟，估计会直接来一句“原来老子对杰这么重要啊，那就请杰说出离不开老子的一百个理由吧”这样的话。
悟的脚步消失在楼道里，悟的味道消失在空气中，苍蓝的梦境破裂了，黑色的阴影又重新缠了上来。
飞扬的情绪沉静下来，杰抬起头，却发现硝子和夜蛾一起用手捂着眼睛，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夜蛾老师，硝子，我回去写报告了。”夏油假装淡定的说道。
硝子放下手，打量着夏油：“夏油，五条说的一点没错，你变油腻了。”
夏油杰的心被插了一刀，他这只是正常的话术而已，怎么能叫油腻呢？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渣内部消化，省的去祸害别人。”
夜蛾咳嗽了一声：“咳，杰，以后在公开场合注意点影响。”
夏油无奈：“我和悟只是挚友……”
硝子点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夏油叹了口气，放弃辩解，与硝子、夜蛾道别之后，回到自己的宿舍。
菜菜子和美美子听话的呆着，一起玩着夏油做的新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