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长青一下子失了力,刷的蹲在了地上,用手蒙住了头。
心累。
身体后知后觉的泛起疼痛,刺的他呼吸不畅。
旷野的风有些过于喧嚣了,真冷。
忽地,温热的手掌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
“你需要放松一下。”
长青无意识地撕着下嘴唇起翘的死皮,他边喝水,边好似陷进了这水杯里。
“诶,你听到没?”廖亚坐在对面,晃悠悠地摇着椅子:“不是我说啊长青,你从卓朗寨出来后就有些太紧绷了。”
“有吗?”
“有啊,你瞧你现在状态对吗?”
长青闻言悠悠抬起眼,盯着一处几秒,又飞速落了下去。
他好像没什么力气,这个状态确实不对。
可身后的事没有着落,身前的路一片漆黑。
无所适从一般,长青不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没用,还会导致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要不你去看看丫丫吧。”廖亚突然道。
同时,身后的门被推开,屈黎走进来,完美接上话题:“你们要去看丫丫?”
“这个想法不错。”
确实不错,长青一下子来了精神。
廖亚转停椅子,脚尖点地站起身:“那走吧,去我家。”
*
廖亚家就在市区,但他不会开车,通勤都靠公共交通。以前是长青开,如今理所当然地将这个活抛给了屈黎。
驶入市区,人都多了许多。他们独行或同行,都平静地过着各自的日子,分明嘈杂的车笛声在此刻也只显得更加热闹。
长青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样安稳的生活了。以至于当窗外出现一家普通的连锁超市时,他喊停了车,说想去逛逛。
正巧,廖亚想起家没菜。三人便将车停到停车场,下车去逛超市。结果碰上商场打折,一群大爷大妈挤在蔬菜区,宛如争食的鱼。
长青来这就是想融入一下人群,被挤来挤去反倒还乐在其中。
正咧着嘴,想着不白来,也去抢点土豆时就被屈黎拎出来,狠狠揉了把头:“跟紧了。”
得,长青只能收起凑热闹的心思。
天大地大,厨子最大。
终于把菜米油全提溜到家,廖亚乐颠颠地给两位冤大头开了门。
以他的自理能力而言,屈黎和长青的到达完全是“改善生活”。
廖亚扔出两双拖鞋。
长青低头换了个鞋,再抬头,就见廖亚正从鞋柜顶上搂了大堆衣服下来。
长青:……没眼看。
然后还未进屋,就听到几声猫叫。
软软的,甜甜的,萌得人起一片鸡皮疙瘩。
长青的嗓子也瞬间捏了起来。
“丫丫!”
随着门开,一只手臂长的狸花挤出来,绕着长青的裤脚边叫边蹭。
长青直接捞了个满怀,差点热泪盈眶:“好孩子,还记得爸爸呢。”
他压抑许久的想念终于于此刻决堤,将丫丫捧到脸颊,发了狠地蹭了回去。
丫丫喵喵直叫,后面哪怕长青松了手,它也不下去。而像之前那样,熟稔地在长青大腿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小猫毛茸茸的,那点重量,却终于让长青的心有了着落。
第66章
因为被顺毛,丫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长青侧头,发现廖亚正在给屈黎介绍厨房。
“打火灶先按下去再转,我把抽油烟机开了啊……”
屈黎点点头,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他回身瞧到青年抱着猫探头,眉眼瞬间舒缓下来:“怎么了?”
“我看看你们。”长青靠在门边,笑了笑。
廖亚举起双手做投降样,揶揄道:“别了,还看我们……你俩做吧,我出去等吃了。”
说完他挠了挠脑袋,一身清闲地出了厨房,经过长青时还企图拐走丫丫。
奈何猫不亲他,反倒更埋进了长青手臂里。
“嘿你这丫头,真是的。”
廖亚笑骂了声,抱着手臂走了。
“猫更亲你些。”屈黎手上已经开始忙活,听着背后即刻发生的猫咪争夺战,感到有些新奇:“它是怎么来的?”
“我刚毕业的时候,在出租屋排水沟里捡的。”长青低头看着丫丫,笑了笑有些出神——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
狭小的出租楼间不见天光,公共区域完全被电线侵占,雨水被它们分得七零八落,倒削弱了些巷内的雨势。
排水渠紧张工作中,水流声不止。长青裤脚完全湿了,心情正烦,便听见几声微弱的叫声。
他迈过水坑,透过楼间狭小的缝隙,与一双乌漆墨黑的小眼睛对视上。
“小猫!”长青也顾不得蹲下衣服会湿得更彻底,把伞夹在脖子与肩膀间就去够。
小猫似乎明白眼前的不是坏人,居然颤颤巍巍地爬到了长青手上。
它那么小,身上的毛湿漉漉,唯独眼睛很亮。
长青决定要养它。
因为村里喊女孩都是喊“丫头”,所以长青喊她“丫丫”。
一直喊到现在。
屈黎简单炒了三菜一汤,端上桌时赢得了一众好评。
他的手艺很好,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泛着亮晶晶的油光,空气中飘满了诱人的烟火气。
“你一个人抵我们俩。”廖亚尝过后,认真夸道。
吃过饭,带不了多久廖亚就得回去。
文物局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周崇华虽然死了,但局里处处留有他的痕迹。全局上下完全被封锁调查,所有员工则被控制在了二楼,等待调查。
廖亚也逃不过,但因为有屈黎担保,他还能出来吃个饭。
长青虽然舍不得丫丫,可也不好在别人的家里久留,三人启程回到文物局。
局里已经大变模样,昔日庄严的大门拉起了铁栅栏,遥遥望去都能瞧见里头院子停着数辆警车。
每层都有调查员在忙碌,在廖亚回管制区后,长青和屈黎没事干,就去了屈黎没停职前的办公室。
一进屋就扑面而来的灰尘味。
屈黎直接去开了窗,不知为何,他探头望了望窗外。
“是有什么东西吗?”长青察觉到不对劲,问。
屈黎轻轻点了点头,他伸手快速摸过窗台,然后闻完说:“有人来过。”
长青双眸一沉,快步凑近,就见屈黎的指尖确实沾有不明灰褐色的粉末。
屈黎却突然背手回身,将长青推在了半米外。
长青有些愣,但很快一股苦涩的草木香气幽幽钻入鼻腔,他顿时如临大敌的连退数步。
“甘心草。”
长青低声念道。
这样钻心的苦气,他不会闻错。
张行来过这里。
屈黎听到这名字回想了片刻,旋即想起来了,是之前从杨新叶身上收缴的证物之一。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屈黎拧眉盯着手上的粉末,一时不知该作何动作。
“我老家山上的一种野草,也是鳞的养料。”长青缓慢地叙述起来,他说到“养料”二字时,声线不可控的颤抖起来。
整个人瞬间重回到那昏暗楼道里,杨新叶死死拽着他的衣领,将这甘心草抵在他鼻尖的记忆。
因为当时杨新叶过于癫狂,且身份不明,长青便没透露出这草的真实作用。
其实,它既不是祈福,也不是驱邪。
而是滋养。
长家村的新生儿都要用这草浸润至三岁生日,期间鳞得到养分,才会从皮肤中破土,再尔蔓延。
村子里的人称之为“灵药”,称这项仪式为“洗礼”。
屈黎听完,久久沉默。但他即刻将手伸出窗外,不停地甩动,动作意味再明显不过。
长青摇了摇头:“没事的,这点剂量不足以诱发我的鳞,张行的意图不会那么简单……”
他抬眼望向窗外,明明天上的太阳如此大,却像是和他隔着层雾似的,暖不了他。
但渐渐地,长青的眼神逐渐坚定,他知道张行的意思,是在说:“我该回去了。”
犬牙山,长家村。
一切开始的地方。
在长青没有看到的地方,屈黎背手将窗台上,那用粉末写成的“我在等你”四个狰狞的字迹完全销毁。
他也像是下定决心般,对长青说:
“我和你一起。”
*
绵州,冬季无雪的地方。
才下过雨,空气中的冷水气仿佛能击穿一切外衣防备,直入骨髓。
长青虽然自幼长于这个环境,但在北方待了小半年后再回来,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还体现在方方面面,不论是回家的路还是周围的环境,他都有些陌生了。
取回在机场停了五个月的车,长青自然而然地落座驾驶位,屈黎便去了副驾。
在熟悉车内操作和导航的同时,长青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