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耍我。”
张行瞬间变了副脸色,他枯枝般的手猛地挥向长青眼前,却在距离长青瞳孔五厘米的位置赫然悬停不动。
因为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匕首。
张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手下移想要拽着长青拿着匕首的手。但失败了,长青甚至更往里捅了几分。
很快张行的手泄了力气,他因疼痛,嘴里发出难耐的呜咽。
长青感受到温热的血流过自己的手,心里毫无波澜,但胃里已然泛起生理性的恶心。
他看着张行的眼睛,低声狠道:“我早就想捅你了。”
这一刀,一为他们被耍的这些日子,二为刚才咬屈黎的那一口。久违再见到张行的真容,仿佛激起了长青这段日子受的所有委屈和不甘心,只有千刀万剐了张行才能出气。
可暂且不行。
“放心,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易的。”
长青精心挑选的位置,避开了脏器。所以这一刀虽痛,但绝不致命。张行的罪孽,只能交由国家来审判。
“他们在哪?”长青目光落在张行花白的额前发上,发觉这人比上一次见他要老了好些。
张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咧嘴牙齿已经被鲜血染红:“死了。”
“你也跟他们做伴去吧!”
话音未落,平地瞬起狂风,卷起一地残骸,在空中汇成一片浑浊的雾瘴。长青突然手上刀一轻,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挂在他刀上的张行悬浮起飞。
事态瞬息间转变,长青惊愕发现周围的坑景都化作虚无,连着他手里的武器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脚底下的白骨还存在,但它们也都泛着一股诡异的珠光白。
这一切仿佛在颠倒长青多年来建立的意识观念。
他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TM不会是个梦吧。
与此同时,张行像是回应地说道:“在我这幻境中,我就是主宰,你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去。”
邪门,极致的邪门。
荒谬却合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毫无感觉地被转移到万人坑。
因为长青或许连帐篷都没出去。
其实他开始也有怀疑,因为手掌下触及的骨灰质感与他之前在现实中摸到的不一样。
可怎么出去啊?
长青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张行此时已经像只蝙蝠一样升到了半空中,长青猛地感觉脚踝一紧。低头一看,他的面色立马灰败了好几个度——骨头堆里颤颤巍巍地伸出几只手骨,死死抓住了他。
……
长青狠踹一脚,将那些破骨头架子全部踢散,抬头对上张行阴狠的目光。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张行佯装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就成为我蛊虫的养料吧,可惜,你为何要不识好歹?”
他冷哼一声,抬手挥袖。
很快,随着张行的命令,无数黑色的虫子从白骨下钻出,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朝长青逼近。
即便对虫蚁无感,此刻长青也不禁毛骨悚然。
毕竟他不知道在这幻境里被这些虫子咬了,现实会怎么样。
怎么办?
长青脑子转得快要冒烟,手攥紧到疼痛来强迫自己清醒。眼下他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不断后退,任虫子渐渐在他的脚边围成一个圈。目之所及黑压压的,尽是翻涌的黑色躯壳,窸窸窣窣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张行这招实在阴险,拉他入幻境,即可不打草惊蛇。若是他答应合作,张行会带他入局,丝毫不用担心会留下交易痕迹。而若是他不答应,那他便会归于这坑内尸骨,也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现在,他只能盼着屈黎尽快发现异常,来叫醒他了。
长青微微合上眼,但是期待的救援并没有出现。虫群尖锐的足肢腿毛已经触及他的皮肤,细密的瘙痒感如浪花般席卷过他的感知,惊起一阵战栗。
如果他也会变成张行的傀儡,长青想,那不如死了算了。
他陡然抬手,将刀尖对向了自己。
长青不想怕,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股熟悉的,被蚁虫爬满身体的感觉再度袭来,他只觉得有些站不住,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力来回晃荡。
但是晃得久了,长青突然睁开眼,发觉不对劲。
这摇晃不是因为他站不住,而是因为他真的在摇——有人在摇晃他!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长青的眼前闪过一道猛烈的白光。
耳侧突然传来锣鼓庄严低沉的敲打声,长青鼻尖动了动,又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醒!”
长青犹如溺水之人探出水面,整个身体瞬间轻松,他大口喘气起来。
但是眼前仍旧花白一片,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光斑。
长青这一次明显感觉他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有很多人围着他。
应该……安全了。
长青的脑子空前的清醒,但他还是睁不开眼睛,动弹不得。
直到某一个混沌的时刻,有人轻柔地拉起他的手,亲吻了他的手背。
那陌生干燥,却有些扎人的触感顺着他的血管神经,传向大脑。先是手指轻颤,再是眉头,最后眼睫微抖,长青睁开了眼。
第一眼,落在床边过分沧桑的屈黎身上。
屈黎逆着光,正将长青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脸颊上。
第63章
“检查过了,无碍,幻境的迷香应该是附着在了傀儡上,然后通过肢体接触传递到了这孩子身上。后五日按时服药,便可出院了。”
“只可惜,幻境做了特殊处理,大部分的痕迹都破损了,我没办法从里面抓住你们想要的人。”
男子身穿整洁白西装,面容干净。却梳着一顶油头,左手托着一面八卦镜,右手摇着一支三清铃。嘴里振振有词。
若是只凭第一眼印象,绝无人能将这人和大师联想在一起,但他确实是。
袅袅檀烟在眼前弥漾,隐约中,时不时突兀隆起的垫肩,过度紧绷而伸展不开的四肢,都叫此人做法的模样分外古怪和滑稽。
“诶诶诶——这里不能燃火喂!”
门突然打开,烟雾顺着门缝直往外冒。护士忙挥手扇开烟,吼道:“你们什么人啊?”
西装男气定神闲,由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尹瑎拎出证件,解释道:“公事,和你们领导报过了,叨扰。”
护士瞧见证件,盯着上面偌大的【非自然事件调查局】半晌,不懂。转而看向桌上的香坛犯嘀咕:“什么东西……人又没死点什么香?”
一直沉默的长青:……这话说的。
“那你们小心些,燃香一定确保灭净了才能走哦。”护士搞不明白事态,但毕竟是单人间也没扰到别的病人,且这一众人看起来神神道道的不太好惹。
她再三嘱咐完明火注意事项后还是退了出去,带着几声被呛到的咳嗽声渐行渐远。
“咳咳。”长青听得喉咙也犯痒,尴尬地掩住了口鼻咳了两声。
非自然事件调查局的大师,尹瑎的上司,突然也应声咳了咳,然后整了整衣襟,语气中似乎有些失落:“好了,醒来就行,我有事先走了。”
“小瑎,你把东西收好。”
“诶。”尹瑎又从云雾间露出半个头。
他刚应完,大师捋了把油头,提溜起床尾的公文包,蹬着双油光锃亮的白皮鞋,飞快走了。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长青,屈黎和尹瑎三人。长青才松懈下来,忍俊不禁。
“我领导,神奇吧。”尹瑎无奈说着,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个水壶浇灭香火,又熟练地拿出一台小型除烟机开始忙活。
此时距离他醒来,还没有过去一小时,他已然被熏得毫无睡意了。
听屈黎说,他陷入昏迷了整整三天,是这位大师做了三日法术将他从幻境中拽了出来。
“真是辛苦了。”长青为刚才嘲笑大师穿搭的想法感到愧疚。
“可别了,他在这待三天跟休假似的,工资照拿,爽死了。”尹瑎吐槽道,一套行云流水后房间烟雾密度终于降到外人不会怀疑着火的程度,他才去开了窗。
长青眼前终于清晰,他听完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除鬼都这么社畜化了吗?”
又是西装做法,又是休假加班的,明明很科学,但他怎么感觉还是那么玄幻呢?
长青百无聊赖地躺在这床上。而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尹瑎肩头的那只鸟。
……又有新鸟了。
长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小家伙和尹瑎之前那只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也太像了吧。
真是没想到,尹瑎这么情深义重,连养宠物都要养个一模一样的。
尹瑎像是感受到目光,他侧头挠了挠鸟的头,那小鸟便极为亲昵地贴了贴他的手指。
“没有养新的,还是那个。”尹瑎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