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话,依旧在继续说着。
“虽然……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但还是谢谢你,学长。”
最后一天?是什么意思。
傅远琛心底涌现出一股不安,他想要伸手稍稍拉开距离,去看一眼此时白洛的神色。
但白洛反而更用力的搂紧了男人,不让他走。
他慢吞吞的说着下一句。
“不对……不是学长。”
“您教过我,不应该叫学长的。”
“是先生……先生才对。”
“对不起,我又记错了,您原谅我吧。”
放在白洛腰间的手指僵硬了。
傅远琛脑子嗡得一声轰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吐出的话干涩得仿佛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从天边传来的。
“你……你想起来了?”
少年很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轻巧。
“是啊,先生,我全都想起来了。”
“说起来……多亏了……您……”
“咳咳……”
白洛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断断续续,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
压在傅远琛身上的躯体软了下来,几乎全靠着他才能不滑落在地。
肩膀处的衣领渐渐被某种液体濡湿,渗入到了傅远琛的肌肤上。
僵硬站在那里的男人动也不敢动。
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无措和死寂。
所有涌动的思绪都在此时猛地被截断,消除,归于深渊之中。
停滞了近乎数十秒,傅远琛才恍然惊醒。
他手指轻颤,攥住少年的手腕,慢慢将身上的人拉开。
几乎只是十来厘米的距离,一个闪着白光的东西从两人中间掉落下去。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是一个短且锋利的水果刀,上面浸染着鲜红刺眼的血迹,在地面蹭上一道痕迹。
失去了支撑的白洛倒在地上。
因疼痛双目涣散,视线模糊,看不清此时傅远琛的神情。
可白洛却笑了,是一个满怀着恶意,戏弄的笑容。
他的身上终于出现了那个任性叛逆的少年影子。
他一边咳呛着朝外吐血,一边断断续续对傅远琛说着话。
“先生……我好怕疼……不敢,不敢自己用刀……”
“谢谢您……帮我……”
傅远琛眼睛红得要滴出血,他像一个疯子一般扑上来,用手堵住白洛不停流血的胸口,神色癫狂,不停呢喃着。
“别说话了,别说话,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
“医生呢!来人!快来人啊!”
“求求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身边,我放你自由好不好,只要你活着,求求了……”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莫过于此。
傅远琛丢掉了一切尊严,半跪在白洛身前忏悔道歉,所求不过是让他再多一些求生欲。
但白洛已然不在乎了。
他吐出的血越来越多,已经染红了自己纯白色的病服,而与之相对的是白洛嘴角愈发放大的弧度。
他笑得恶劣而又痛快,送给了一个缠绕男人无数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祝福。
“虽然……还,还是有点痛……”
“不过,我真的,很开心……”
“希望先生也能,一直……”
“……一直开心下去。”
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含在白洛的口中说不出来,渐渐消音。
白洛的手彻底无力,垂在地面上。
那双刚睁开没多久的漂亮眼睛,再度缓缓合上。
而这次,就是永恒。
男人声嘶力竭,隐隐带着哭腔的低吼声惊动了整个医院。
等金发碧眼的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赶到时,现场已经是一片狼籍。
满地都是的血迹,扔到一旁的手术刀,气息全无的少年。
还有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脸色惨白的像张纸片,神思恍惚,满目死灰。
……
【叮,攻略进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五】
【再等等,等气运之子回国了,应该很快就会百分百,我们先停留一段时间】
漂浮在半空中的裴肆之瞧了瞧自己的“尸骨”,对001说道。
【好的宿主大大^o^】
【而且刚刚那个借位,好牛,气运之子完全看不到您手里还握着刀,就这样抱上来了,嘿嘿】
裴肆之笑了笑。
【如果仔细想想还是能发觉不对劲的,不过傅远琛显然当时被惊喜冲昏了,没带脑子:)】
散漫的伸个懒腰,接下来的几天就当是度假了。
【走了小零,去逛逛这个异国的别样风景】
裴肆之叫了001一声,半透明的身子渐渐消失。
第74章
在外浪荡了两三天后,裴肆之终于接收到了攻略进度涨到百分之百的消息。
001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
【宿主大大,为什么没有在您死之后就完成任务,反而还要等几天啊?】
裴肆之拿掉了头顶遮阳的伞,眯起眼睛瞧了瞧远处的日光,笑道。
【这个啊,等你再跟我做几个任务就懂了】
裴肆之极其敷衍且谜语人的话让001鼓了鼓嘴,最后它也没能得到答案。
而这个答案除了裴肆之,或许就只有傅远琛本人清楚为什么了。
经历了疯癫,绝望,不愿相信,到最后的归于死寂,四下茫然。
他死死守在白洛的尸骨旁,寸步不离,直到被医生叫来的警察带走。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自杀案。
水果刀上面只有白洛一个人的指纹,刺入的方向也是自己捅进去的。
但碍于两人不是本国人,容易引起国际纠纷,于是傅远琛先被暂扣在了警署内部,直到接到消息姗姗来迟的助理缴纳保释金将他放了出来。
这件事没有因此牵连到傅远琛身上。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合格且深情的男朋友。
“傅,不要太责怪自己。”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无数人来来回回试图开导他。
金发碧眼的医生也常常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傅远琛,然后默默在胸口画一个十字。
没有人能让傅远琛走出那场噩梦,所有的安慰和同情都在此时化作利刃,狠狠刺入男人的心脏。
这些话和嘲讽无异。
他做到最好了吗?明明他才是给白洛带来恐惧的罪魁祸首。
他才是,导致少年选择用死亡来报复自己的源头。
一旁的助理小心翼翼询问着傅远琛。
“傅总……我们,要买回国的机票吗?”
他的这句话将傅远琛的濒临消退的神志拉回来。
沉默许久后,他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时隔多日再度回到洛城,只是走的时候有两人,回来却剩下傅远琛一个人。
他的指尖控制不住的蜷缩了一下,半天才将眼前的门推开。
熟悉的客厅,餐桌上甚至还放着白洛吃甜点的小勺子,简直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傅远琛缓慢走到沙发边缘,深深陷入其中,许久未动。
一个人的房子太安静了。
但最起码,还能隐约找到些许白洛曾经住过的痕迹,这对傅远琛而言,是很重要的、能让他勉强撑下去的支柱。
直到后来,这种没日没夜,望不到尽头的生活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胡子拉碴,头发又长又凌乱的男人平躺在地上,他脸色苍白,不修边幅,却依旧能隐约看出曾经俊美的长相。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却始终没人接起。
那头的人很执着,自动挂断之后又打了过来。
愈发刺耳的铃声终于让傅远琛稍稍动了一下,在一堆衣服和杂物的周围,他伸出胳膊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才触碰到手机冰凉的壳子。
久未说过话的嗓子沙哑又干涩。
“……喂?”
那边是助理的声音,带着试探和犹豫。
“傅总,您出国后我去取您的证件,发现主卧的门是开着的,这……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本来觉得这并不重要,想了想还是需要告知您一声。”
助理说完很久,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喂,傅总您能听到吗?喂?”
助理又叫了几遍,但得到的只有一个轻微的响动,伴随着哔啪落地的声音,便从此进入了死寂。
再次拨通过去,得到的只有嘟嘟嘟和机械的请稍后重试。
—
微微裂开一条缝的卧室门此时大敞着,阵阵凉风从外头吹进来。
傅远琛赤着脚站在门框外面,神色愣怔。
灰尘又浅浅盖了一层在地面上,但那几枚小巧的脚印依旧清晰可见。
傅远琛曾把玩过这双白皙精致的脚丫,也在上面轻轻落下过印记,几乎是一眼便能认出它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