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只要他能给陛下最多,最好的爱,那么今后不论是谁,陛下都瞧不上。
  沈招勾起唇角,又从怀里摸出一串刚得来的玛瑙项链,动作轻柔戴在小猫头上。
  次日清早,睡懒觉的金丝小猫编织完全,沈招如昨日般让鹰隼送去上云京。
  等到夜里,鹰隼回来了。
  被营帐外巡逻的北境守备军捡回来的。
  那鹰隼疲惫不堪,半死不活趴在守备军掌心,显然是为主人相隔千里的爱情承担太多,此刻已快累死了。
  沈招急切地上前想要取信,被鹰隼锋利的鸟喙啄开。
  “啧,死鸟,你要造老子的反?”沈招目露凶恶,掐住鹰隼的脖子,强行夺走鹰隼嘴里的信筒。
  打开一瞧,除了卷好的信笺,还有一截裹满芳菲的桃枝。
  难怪这死鸟想要私藏。
  沈招给鹰隼丢了几块肉,大步走到烛台旁,拆开信笺。
  回信处只有一句话。
  ‘赏你了。’
  沈招舔了舔唇,强压嘴角,凑近闻了闻。
  果不其然,信件上还残留着天子衣袖间的龙涎香。
  他没忍住,又闻了闻桃花。
  消气便消气了,非要隔着千里送他一枝桃花来勾他。
  惹得他闻得到,吃不到。
  沈招摘下一片花瓣塞进口中,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他眯起眼,靠在床头,盯着那张贴在床帐顶上、边角泛黄还撕去了一半的红衣美人画,呼吸逐渐粗重。
  ……
  端午过后,便是盛夏。
  按照往日规矩,该去灵山行宫避暑了。
  路途波折,闷热加上马车太晕,萧拂玉还未到行宫,便中了暑。
  天子车架里,一堆宫人神色焦急,进进出出。
  萧拂玉只着中衣躺在软垫上,乌发黏在后颈,唇色几乎与脸一样惨白。
  他蹙着细眉,不论太医喂什么药,最后都会吐出来。
  来福拧干帕子,擦了擦帝王额前的细汗,端着水盆忧心忡忡走下马车。
  “来福公公,陛下如何了?”陆长荆上前询问。
  本来季缨那厮不知为何失宠,被陛下丢在皇宫看家,陆长荆还未来得及大快人心,就听到陛下不适的消息,此刻便是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来福摇摇头,“陛下已一日未曾进食,太医刚施了针,也不知有没有用。”
  “还有两日才能抵达行宫,不吃东西怎么能行?”陆长荆皱眉,“以往陛下去行宫时,你们都是如何伺候的?”
  来福叹气:“从前去行宫时,都是沈大人在一旁伺候着,陛下爱吃的冰镇杨梅,咱家倒是会做,可是这一路天气炎热,从宫里带来的冰块早已化了,没有冰块,陛下定是吃不下去的。”
  “冰块……”
  “那时咱家倒是听了一耳,听说从这儿一路往西,翻过两座山有一座山庄,以前沈大人便是去那儿借的冰块。”
  “我知道了,”陆长荆翻身上马,“照顾好陛下,我去去就回。”
  沈招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所谓翻过两座山,其实不然,陆长荆翻了一夜的山,横跨两处群山,顺着溪水往下,一路大汗淋漓,汗都流干了,才找到那处山庄。
  好在他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借些冰块倒不是难事。
  待陆长荆赶回行宫队伍,已是第二日将近午时的时候。
  太医轮番上阵,侍疾一夜,此时天子面色已好了许多,只是人还在昏睡。
  “陆大人!”来福见到他便急忙问,“冰块可取到了?”
  “自然,”陆长荆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封存好的一壶冰,丢给来福,“不过是翻两座山的事。”
  “劳烦大人替咱家守着陛下,咱家这就去做杨梅汤,”来福捧着那壶冰,急匆匆走了。
  陆长荆用水擦干净脸上的汗,俯身钻进马车,屏住呼吸撩开帘子。
  许是太热,临时搭建的软垫睡榻上,天子衣襟松散,锁骨与雪白的后腰若隐若现,双脚也伸出垫子,缀满金银玉饰的左手垂落在边沿,随着马车晃动,上头的银片便泠泠作响。
  陆长荆蹲在榻边,悄悄擦去萧拂玉额前的汗。
  “……”
  天子隐隐睁开一条缝,男人身上暗红色的飞鱼服映入眼帘,半梦半醒里,他勾起唇角,猫崽子似的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混账东西,又偷跑回来?”天子含糊地骂了一句,尾音带着调情时的上扬语调。
  灼热的风从车帘缝隙里灌进来,陆长荆心口一片冰凉。
  他闭上眼,没有推开怀里的天子,咽下胸腔里反胃的酸涩,哑着嗓子:“嗯。”
  第161章 就算是雄鹰也会累死的
  天子滑腻的侧腰肌肤猝不及防蹭过他的手背,陆长荆鼻腔一热,腰腹紧绷,失了魂般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抚摸,就像梦里一样。
  别说再让他翻两处群山,便是就此溺死在天子萦绕芳香的衣摆下也值了。
  “陛下……”他呢喃出声,忘了天子是将他认做旁人才投入怀抱。
  下一瞬,四目相对,陆长荆猛然醒过神,却已晚了。
  “……”
  “啪!”
  陆长荆顶着鲜红的巴掌印,跪在一旁。
  “陆卿,你不老实。”萧拂玉自榻上撑起身,有气无力靠在车壁上整理衣襟,眸光淡淡扫过跪着的男人。
  帝王的声音云淡风轻,甚至尚且带着虚弱的哑音,却仍旧让男人低下头不敢直视。
  “冰镇杨梅汤来了!”来福端着一壶杨梅汤走进来,便是一愣。
  “陛下醒了?”他绕过陆长荆疾步上前,“可还有何处不适?”
  萧拂玉蹙眉,寡淡的唇微抿,“朕还是有些恶心。”
  “真是苦了陛下,”来福满眼心疼,倒了一碗冰镇杨梅,“陛下,您先喝完冰镇杨梅去去热,再过一日便到行宫了。”
  萧拂玉就着来福递来的瓷勺,喝了一口,眉眼渐渐舒展。
  他小口小口地喝完一碗,舔了舔唇上的汁水,骄矜地点评道:“味道不错。”
  来福眉开眼笑,这几日积攒的愁绪一扫而空,心头随即涌起一股飘飘然来。
  不愧是他来福公公,也没比沈招那厮差到哪里去。
  “不过朕记得,从宫里带来的冰块早在三日前便用完了,这冰块又是何处得来的?”萧拂玉含住一颗梅子,细嚼慢咽后,殷红的唇缝里吐出一颗果核掉到碗中。
  “这还得多亏了陆大人,爬了两座山借来的。”来福笑呵呵道,一转头,才瞧见陆长荆脸上的巴掌印,默默止了声。
  萧拂玉斜睨过来,“陆卿,你有心了。”
  “臣……臣应该做的。”陆长荆勉强堆起笑容。
  “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陆卿分得清么?”萧拂玉似笑非笑。
  陆长荆苦笑:“臣日后定会分清。”
  分清,不代表心里头就不惦记。
  “知道季缨为何被留在宫里么?”萧拂玉冷笑。
  “臣知道。”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陆长荆奉天子命去季府搜罗了一圈,怎么可能猜不到。
  定是在府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被陛下发现了!
  哪怕他真的想学着沈招给陛下当狗,有季缨前车之鉴,他就算上赶着当狗也是偷偷摸摸的。
  若非今日被陛下迷昏了头,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举动。
  “梅子汤很好喝,”萧拂玉瞅着他脸上晒红的痕迹,冷哼一声,“滚吧。”
  陆长荆不可置信抬起头。
  “怎么,还想挨一巴掌?”
  陆长荆沉默一瞬,膝行上前,偷瞄天子一眼,似有所期待。
  萧拂玉抄起来福手里的拂尘,砸在陆长荆身上,将人赶了出去。
  “陛下就这样放过了他?”来福公公捡起拂尘,“奴才怎么瞧,陛下也不是会因为一壶冰块就轻轻揭过的人。”
  “谁说朕轻轻揭过了?”萧拂玉勾唇,“朕自有打算。”
  一日后,御驾抵达灵山行宫。
  这几日夜里在行宫里头散步,萧拂玉总觉有什么人在暗处看他,待回过头,却有什么都没瞧见。
  “陛下,不如让皇室暗卫将人抓出来?偷窥圣驾,是大不敬!”来福走在一旁扇风。
  他手里捧着一个小铜壶,里头填满冰块,只要摇动侧边的扶手,铜壶上的四片芭蕉铜片便能将冰块上的冷气扇出去。
  是鹰隼从北境叼来的小玩意。
  “罢了,那目光没有恶意,”萧拂玉拧眉,“朕只是有些好奇,还有些……”
  怅然若失。
  这感觉实在奇怪,若是旁人胆敢在暗处偷窥他,早被他挖了眼睛。
  萧拂玉心烦意乱,也没了散步的兴致,不如回寝殿批折子。
  刚回寝殿,鹰隼便叼着信来了。
  因为从前信里写的字太多,惹了他心烦,如今沈招便换了一种法子写信。
  少写字,多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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