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所以这不是北蛮王都的风俗,只是大梁北边的民俗。
  萧拂玉靠在沈招怀里,昏昏欲睡间,耳边的声音忽而没了。
  他强忍困倦抬头,只见男人抱着他,头埋在他颈间沉沉睡去。眼下乌青浓重,呼吸也重,显然是累得睡着了。
  萧拂玉重新阖上眼,头抵在沈招滚烫结实的胸口,亦眨眼间睡去。
  ……
  清晨,来福公公抱着拂尘穿过廊道,准备与灵溪轮换。
  谁知远远瞧见陛下的爱宠孤苦伶仃躺在廊下,幕天席地,敞着肚皮,四脚朝天,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来福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查看,却被忽而惊醒的獒犬吼退。
  这小畜生,昨日几个宫人累的满头大汗才将它洗干净,不好好待在陛下的床榻上给陛下暖脚,跑出来做什么?竟还冲他叫唤。
  活该被陛下赶出来!
  来福怒气冲冲走进寝殿,又立马堆满笑容步入内殿。
  今日不用早朝,群臣休沐,陛下一般会睡久一些,却也不会太久,比如这个时辰,便是陛下往常用早膳的时辰了。
  来福上前正欲出声,被一旁端着水盆等候的小宫女拉住。
  “来福公公,昨夜养心殿的宫灯亮了,”小宫女小声道,“而且温泉宫的人今儿个一早就来禀告,宫里糟了贼,有人半夜偷走了温泉宫陛下御用的浴桶,用完后又敷衍地丢到殿外。”
  “依奴婢看,分明是有人偷偷摸摸爬上了陛下的睡榻,见不得人,才自个儿跑去温泉宫取了热水给陛下清理身子。”
  来福愣了片刻,两眼一翻险些要气晕过去。
  这时床帐后沉睡的人动了。
  “来福。”帝王的声音透过床幔,比寻常沙哑许多。
  “陛下?”来福撩开床幔,心中暗自一惊,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榻上的天子纯白睡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眉眼间春情未散。
  像是被男人用情欲灌饱了,浑身都慵懒得提不起劲。
  “陛下,奴……奴才伺候您更衣。”来福捧着龙袍的手都在抖,谁知一低头,便看见陛下脚踝上的牙印。
  陛下既然没说,那人也没露面,就表明陛下不愿声张。
  不愿声张,偏偏又要点亮那盏侍寝的宫灯……他们这位陛下,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戏弄人。
  “在看什么?”萧拂玉撩起眼皮,眼含戏谑,明知故问。
  来福埋头伺候人穿衣,“奴才……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见也无妨,不过是个床上功夫尚可的野男人,朕玩了便玩了,”萧拂玉说到后边,自个儿都没忍住笑了一声,“便是沈招那厮知道又如何?”
  “陛下说的是。”来福忙赔笑,“陛下可是天子,宠幸谁都是您一句话。”
  萧拂玉轻轻笑了起来。
  来福一头雾水,讪讪陪笑。
  “陛下,早膳已备好。”
  “先放着吧,”萧拂玉偏头,一眼看见窗台上盯着他的鹰隼,“朕先打发这只鹰。”
  鹰隼嘴里一如既往叼着信筒。
  萧拂玉取下信笺展开。
  信上字迹略有潦草,显然是今早走得匆忙时写下的。
  ‘御膳房的小猫馒头没臣做的好吃,臣把御膳房那群蠢货做的馒头偷偷吃了,换了新的留给陛下。’
  信的末尾,还画了一只得意洋洋咧嘴大笑的潦草小狗。
  萧拂玉勾唇轻笑,提笔写道:
  ‘今日要去行春耕礼。不想去。’
  他停顿片刻,墨水顺着笔尖滴到信笺上,晕染成一个圆点。
  最后勉为其难,在这句话末尾也画了一只扬起下巴冷哼的小猫。
  萧拂玉将信笺卷起塞进信筒,摸了摸鹰的头。
  鹰飞走了。
  “陛下,户部与礼部几位大臣已在殿外候着了。”刚用了早膳,宫人便来禀报。
  “朕知道了,”萧拂玉揉了揉眉心。
  今日他要去京郊查看那块户部为他开垦出来的三百亩田地。
  说是待春耕礼时,由天子亲自种下幼苗,以敬农神。
  但别说户部,便是朝中百官,哪里有人真的舍得让陛下这副金尊玉贵的身子下田种秧苗,走个场面,让百姓瞧瞧,便算礼成了。
  但等萧拂玉真瞧见那一望无际的天子御用天,还是没忍住惊叹。
  他随意抛下几个秧苗,待到七八月时,却自会有手底下人将这三百亩尽数种满,收获的粮食便会以赈灾的名义发给百姓。
  所以这一日哪怕烈阳高照,萧拂玉也忍了下来。
  待回宫沐浴完,他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来福满脸心疼跪在一旁,忙取了冰块裹在丝帕里,轻轻按压在陛下晒红的面颊上。
  “什么声音?”萧拂玉冷不丁道。
  来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窗棂。
  来福起身打开窗,一只鹰立马俯冲进来,利爪抓在床榻边沿。
  却不是清晨那只鹰。
  眼前这只,眼神更凶,更像沈招,体型更小,与陆长荆的鹰大小差不多大。
  鹰的寿命可与人比肩,这只才是沈招的,而从前那只,是上任指挥使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陛下小心,这鹰凶得狠!”来福捂着被鹰翼刮伤的脸。
  萧拂玉并不在意,伸手摸了摸鹰的脑袋,鹰顺从的低下头,任由他取下信笺。
  ‘陛下,臣有两只鸟,早上一只给陛下问安,晚上一只陪陛下就寝,臣是不是很聪明?’末尾画了一只叼着桃花摇尾巴的小狗。
  萧拂玉冷笑,提笔回道:
  ‘若是你的鸟扰了朕就寝,朕就把它炖了。’他在结尾画了一只冷漠背过身的小猫。
  第157章 臣愿做陛下见不得光的外室
  但是他放过了这只鹰,却忘了糖葫芦。
  两个宫人刚抱着洗干净的獒犬气喘吁吁走进来,谁知怀里的糖葫芦一对上那只立在床头的鹰,便挣扎着跳下来,一边凶狠地叫唤,一边和那只鹰打了起来。
  内殿里,狗毛与鸟毛满天飞。
  “陛下,这……”来福用丝帕裹着冰块,捧着陛下的手,在上头细致地滚动。
  “宣禁卫军来,把它们给朕赶出去。”萧拂玉指尖夹住飘到鼻尖的一片鸟毛,沉着脸甩开。
  来福抽不开身,一旁的宫人忙应声跑了出去。
  一盏茶后,季缨匆匆赶来,一狗一鸟很快被他驱逐出去。
  “陛下,已经无事了。”季缨跪下复命。
  萧拂玉淡淡道:“做得不错。”
  龙袍衣摆下,天子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雪白光裸的小腿自季缨眼底一晃而过。
  可哪怕一晃而过,季缨还是看见了上面的吻痕。
  “……”
  沈招不在,还能有谁?
  还是说……沈招不在,别人也可以?
  “既无事了,季卿还不走,是还有话要对朕说?”
  沉默许久,季缨垂眸行礼:“臣告退。”
  他退出养心殿,独自一人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并未留意夜色里盘旋在他头顶的鹰。
  ……
  季府位于上云京最不起眼的西街末尾,当初萧拂玉尚未登基时,为了商议要事不惹人注目,亲自给他挑了这处别院。
  他们共有的别院,如今也只有他还记得。
  季缨踏入府门,管家连忙迎上来,“统领今日回得晚了些。”
  “嗯,”季缨穿过前院的月洞门,“今日陛下临时传唤,便晚了些。”
  管家自陛下登基前便来了这季府,自是知晓两人从前的事,闻言也只是叹气。
  “今日府上的侍从们瞧着天气好,便想着将统领书阁里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谁知有个丫头片子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上的砚台,弄脏了统领桌案上的画……”
  季缨倏然停下脚步,冷声道:“我不是说过,谁也不准进书阁?”
  “老奴也是事发后才知晓,好在他们并未上二楼,老奴已经打发了闯祸的侍从,”管家无奈道,“只是那幅画……不知统领要如何处理?”
  “这你不必管,”季缨道,“夜色已深,管家回去歇息罢。”
  待管家走后,季缨马不停蹄赶到书阁,推门而入,反手锁好门。
  那幅被墨弄脏的画仍旧摆在桌案上。
  季缨大步走到桌案前,待瞧见那幅画,沉冷的面色又缓和下来。
  这只是一幅其他官员送来的寻常山水画。
  季缨端起桌案上的油灯,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的书架上没有书,挂满了一个人的画像,只是垂落的红色纱帘飘荡,让人看不清画中人的脸。
  季缨端着油灯走过去,停在最角落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前。
  他薄唇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伸手撩开纱帘,整个人倏然顿住。
  画不见了。
  季缨的脸瞬间冷下。
  一声鹰隼的戾叫自窗外传来。
  季缨推开窗,仰头望去,只见那只被他赶出养心殿的鹰双爪抓着那幅画,在夜空中盘旋几圈,似是为了报复他,那双漆黑的鹰眼看了他一下后,鹰隼径直带着那幅画往皇宫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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