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什么被咬碎的声音。
  未久,黑影气势汹汹作罢离开,床帐合拢,遮住月色,榻上的人仍旧安眠。
  次日辰时,萧拂玉自榻上睁开眼。
  他出乎意料睡了个安稳觉。
  来福跪在榻边侍候他穿鞋,“陛下,早膳已备好,可要传膳?”
  因为称病罢朝三日,今日倒是不急着早起用膳。
  萧拂玉垂眸,看着手臂上红肿的疤痕,陷入沉思。
  愈合已逾两年的伤口,难道还会感染发炎不成?
  “陛下的手怎会如此?”来福大惊失色,“奴才这便去唤太医来。”
  “不必兴师动众,”萧拂玉摆摆手,眼珠一转,勾唇道,“想来过了一夜,朕的沈爱卿也该学乖了,你去骁翎司宣人入宫,朕今日去练武场,要他伴驾。”
  “奴才遵旨,”来福领着他的口谕退下了。
  一个时辰后,来福回来时,萧拂玉正在用膳。
  “陛下,沈大人已在殿外候命。”
  “让他进来,”萧拂玉舀了一勺白粥,张唇咽下,唇瓣霎时被烫红。
  “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萧拂玉抬眸,本是随意一扫,目光却忽而顿住。
  他轻笑了一声,来回打量男人面颊上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唇角根本压不下去,“爱卿,你的脸怎么了?”
  “难怪是怨朕只赏了一巴掌不够好看,自己补了另一边?”
  沈招眸光暗沉,眼下乌青,好在这张俊脸仍旧顺眼,不算太难看。
  “昨夜去捉猫,不慎被抓了脸罢了,”男人扯了扯唇,语气阴冷,“再狡猾的猫,就算得意一时,也绝逃不出臣的手掌心,总有被抓住尾巴求饶的时候。”
  第8章 朕给不听话的反派一点点教训
  “是么,”萧拂玉接过宫人手中的帕子,擦干净唇,莞尔笑道,“但朕觉得,爱卿早晚有一日栽在这只猫的身上呢。”
  沈招阴晴不定盯着他。
  萧拂玉站起身,走到他身侧,放轻声音,“怎么没用朕赏你的药?”
  男人薄唇泛白,周身皆是清苦的药味,足以昭示背后的伤势有多严重。
  但这药味,绝不是昨日那瓶金疮药。
  “陛下赏的药,臣自然会与那颗舍利子一块供起来,”沈招道。
  “难为你有这份心,”萧拂玉不曾点破他那点心思,擦过男人的肩走出养心殿。
  殿外,来福早已备好去练武场的轿辇。
  练武场位于御花园西南侧,临太明湖而建,是天子习武之处。
  即便是原书主角受再如何自卑,在皇室习武师傅的教导下,骑射也算得上精通。
  萧拂玉一个现代人,却是样样都不会。
  “年年狩猎沈爱卿都能拔得头筹,只可惜朕未曾仔细瞧过,今日兴致正好,朕要你教朕。”
  不必多言,来福已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小太监,几人合力搬来一把弓。
  “陛下自幼便精于骑射,上云京无人不知,”沈招嗤笑,“还需臣来教?”
  “沈爱卿记错了,”萧拂玉扭头睨着他,气定神闲道,“朕并不善骑射。”
  借着提起那把重弓的空挡,沈招低头凑在天子耳边:“演都不演了?”
  萧拂玉微微偏过头,鼻尖几乎与他相抵,眼底蕴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再敢这样与朕说话,便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上云京胃口太大的狗都已被臣处理干净,剩下的那些,除了会摇尾巴没什么用,他们吃不下臣的舌头。”
  沈招后退开来,手臂与后背肌肉因用力而鼓起,几乎在他弯弓搭箭的瞬间,鲜血一点点渗透后背深红色的布料。
  他的伤口裂开了。
  但不妨碍这一箭野心勃勃,当着天子的面,正中靶心。
  萧拂玉面色不变,摊开手,身侧侍候的宫人连忙将另一把弓递至他掌中。
  第一支箭中途掉落。
  第二支箭擦着箭靶而过。
  第三支箭尚在弦上,天子金贵细嫩的掌心已被勒红,铩羽而归。
  萧拂玉看着掌心红痕。
  不是说主角受擅长骑射么?怎么掌心连个茧子也没有?明明只有他自己的身体才没有茧。
  沈招捏着一支箭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笑了一下:“依臣看,陛下还是去御书房批折子更好。”
  “朕让你教,没允你对朕指指点点,”萧拂玉斜睨他,忽而勾起唇角,“既然爱卿不教,朕倒是琢磨出了个练箭的法子。”
  一盏茶后,上云京闻风丧胆的沈指挥使被几个禁卫军结结实实绑在了箭靶上。
  “沈爱卿,你说朕这一箭,能不能中呢?”萧拂玉弯弓搭箭,对准沈招叼在唇边的盘龙玉佩,“若中了,这块玉佩就赏你好不好?”
  若不中,沈大人便只能和这玉佩一块粉身碎骨了。
  沈招盯着那寒光凛冽的箭尖,下颌无声绷紧。
  眸中并无恐惧,反而隐隐兴奋。
  一个时辰后,兴奋变成了困倦。
  天子射了一个时辰的箭,勉强学会如何弯弓搭箭,却连一支箭都不曾碰到沈招。
  箭靶上的男人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萧拂玉想,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将弓丢给来福,缓步走过去,指尖捏起男人的下巴。
  四目相对,沈招冲他挑了挑眉。
  萧拂玉拽下他犬齿下叼着的玉佩。
  “看来臣没这个福气拿走陛下的玉。”沈招话锋一转,散漫道,“不过这样陛下也安心了,毕竟是宁徊之戴了两年的玩意,给了旁人多晦气。”
  “爱卿不曾听过以毒攻毒么?”萧拂玉拍了拍沈招的脸,笑道,“他染上的晦气,被爱卿的嘴咬过后,便算抵消了。”
  “陛下牙尖嘴利,臣自愧不如,”沈招轻嗤。
  萧拂玉拎着盘龙玉佩丢进来福怀里,“洗干净后再给朕。”
  “奴才遵命,”来福俯身行礼,退下了。
  练武场里唯有站立的天子与绑在箭靶上的指挥使。
  “你倒是比那萧拂玉更有模有样,像个皇帝,”沈招手臂肌肉倏然鼓起,捆在身后的麻绳随之断开。
  他俯身逼近萧拂玉面庞,语气恶劣,“只是莫伪装久了,就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爱卿总是胡言乱语说些朕听不到的话,不过无妨,”萧拂玉绕到他身后,指腹隔着布料按在男人脊背处的鞭痕上,“对于有用的男人,朕一向有耐心。”
  那指尖沿着脊背往上,又被另一只粗粝的大手死死抓住。
  “放肆,”萧拂玉细眉拧起,可那截细瘦的手腕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攥着,如何也无法撼动分毫。
  “陛下先乱摸的臣,怎么还说臣放肆?臣可不喜欢男人。”
  沈招阴翳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视天子泛起薄红的面孔,“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爱卿当真不知道么?”萧拂玉冰冷的神色在触及男人身后的太明湖时顿了顿。
  这可真是好地方。
  “我的目的当然是……”
  男人身量比寻常男子高出一截,萧拂玉微微抬起下巴凑近对方耳边,右手攀在男人肩头,远远瞧着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眷侣。
  感受着掌心下瞬间紧绷的肌肉,他轻笑一声,继续说完接下来的话,“教训教训某些目无君上的混账东西。”
  话落,他贴在沈招肩头的手倏然用力往前一推——
  只听得一声闷哼,那目无君上的混账东西掉进了太明湖里。
  湖面水花四溅,浅淡的血色蔓延开来。
  刚洗完玉佩回来的来福远远闻见动静,大惊失色赶过来,“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快来人护驾!”
  走近一瞧,天子正神色悠闲立在湖边,指尖捏着一簇桂花垂眸轻嗅。
  原来不是陛下落水了,那没事了。
  来福松了口气,走上前,偷瞄了眼下方的湖里。
  只见沈指挥使浑身湿透从水中站起,湖水堪堪到他腰间,湿润的额发下,黑眸死死盯着岸上的人。
  正要走上岸,天子轻飘飘将手中的桂花甩在他脸上,语调却似调情:“爱卿,朕让你上来么?”
  第9章 朕和反派一块避雨
  “……”
  沈招接住从鼻尖掉下来的桂花。
  经由天子触碰过的桂花,香气里都掺杂着轻浮。
  哪里会有皇帝像萧拂玉这样,到处勾人。
  沈招当着天子居高临下的目光,指腹用力,一点一点将桂花花瓣碾碎,揉出汁液丢进湖里。
  好像那揉搓碾磨的不是桂花,而是谁的血肉。
  “哎哟,陛下!”来福抬头看了眼天色,连忙道,“这眼看着快下雨了,回养心殿定是来不及了,旁边便是揽月亭,陛下龙体要紧,不如先去避一避雨?”
  “也好,”四目相对良久,萧拂玉勾唇笑了笑,收回目光,转身移步揽月亭。
  太明湖中,沈招抬步上了岸,面无表情跟上去,衣袍边沿的水珠淅淅沥沥滴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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