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什么乱起八糟的逻辑,只是救过我就要我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山里面,再者,我如今会成为哑巴不还是你蝎子害的吗?!
  “不喝药就会死。”凌逝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语气冷下来,“毒素还留在你的体内,不喝药的话,烂掉的可不止声带。”
  “……”
  我抿了抿唇,想接过碗自己喝药,凌逝却看着我,全然没有把碗和勺给我的打算。我只好凑过去,低头喝下那勺冷掉的苦药。
  凌逝弯了弯嘴角,又舀出一勺,我继续默不作声喝着,直到药见底,凌逝冷笑一声,说了句令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还是不够乖。”
  3
  在我的印象里,乖这个字都是我夸家里大黄狗听话时用的,我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忤逆我。
  显然,凌逝也是这样理解“乖”的。
  他对待我,就像在养一只宠物,有奖有罚。
  我一直在等待二叔的人来找我,巴不得哪天睁开眼睛看见的不再是陌生的坏境,而是温馨的家里。
  可直到我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每天凌逝照顾下喝药了,我都没等到他们。我猜测是山里变幻莫测,太容易迷路,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探路。
  但这么坐着,干等别人来救我肯定不是万全之计,我自己也要付出点行动。
  为了让凌逝觉得我不是一个适合放在身边生活的 人,我决定做点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来刺激他,说不准他一个不满意就放我走了。
  中午,我强忍着炭火的热,来到灶台前给凌逝烧了碗番茄鸡蛋面,我一端出去,凌逝的眼睛也倏地亮了。
  我把筷子给他,赶紧让他尝尝。
  我把我这辈子第一次下厨做的饭贡献给了凌逝。看着没完全烧熟的鸡蛋和大小不一的生番茄块,就算让我自己吃我也不敢。
  当然,卖相丑是一方面,我还在汤里面加了四五勺盐,生怕咸不死凌逝。
  然而我还是大错特错了,凌逝跟没味觉似的,面不改色一连吃了好几筷子,他注意到我一直看着他吃,又特地找来个小碗分出一些给我,迫不得已下,我掐着大腿吃完了那一小碗,而凌逝吃完了一大碗。
  真是见鬼了,这是人吗?
  我苦皱着脸,连续灌下四杯水才缓过劲,我放下杯子,目光被院子里烂漫的粉色花影吸引去。
  凌逝是个很喜欢花花草草的人,院子里种满了各类品种的花,别的兰花茉莉什么的大众花我早就看厌了,这个粉花竟有几分眼生。
  “你喜欢夹竹桃?”
  我被忽然出现在身边的凌逝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连走路都没声音的?大夏天,我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摸摸手臂,眼睛从夹竹桃上移开,心思却还放在上面。
  夹竹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夹竹桃可是有毒的,也难怪我没认出来,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养有毒的花?
  等等,有毒?
  我转溜眼睛,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我仍旧为凌逝煮了一碗和昨天一样丑的西红柿鸡蛋面,没办法,这已经是我手艺极限了。
  不过这一次我没放太多的盐,而是戴上手套折了根夹竹桃的花枝,末端汁液一滴滴混入汤面,等汁液与汤融合后,我迫不及待端去给凌逝品尝。
  当然,为了预防昨天他分给我一碗面的情况发生,这次我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碗无毒版的面。
  凌逝接过筷子,没有任何怀疑地吃了起来。
  夹竹桃的毒性并不强,我放的这点顶多会让他感觉心脏会有点发麻,不足以毙命。
  而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也是想趁凌逝病危神志不清时套出逃离山林的路线。
  他能在迷宫似的山里安然带着受伤的我回他的屋子,对山林肯定十分熟悉。
  看着凌逝碗里的面一点点见底,我的脸色也从开始的兴奋逐渐变成了震惊和疑惑。
  凌逝沏了杯茶优哉游哉品茗,哪有半点中毒的症状。
  “……”我食之无味吃完了面,凌逝也倒了杯茶给我 。
  目光在凌逝的蝎子发饰上停留几秒,我才意识到自己小看凌逝了。
  他既然能与毒虫共处,那必然免不了中过毒虫的毒。和凌逝体内积攒的毒素相比,我放的毒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要是会受到影响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是,那这还是人吗?我不禁再一次发出感慨
  “时涸,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凌逝放下茶杯对我说道,“大病初愈,还是不要闷在家里为好。”
  我瞳孔微颤,怀疑耳朵听错了。
  他这是……要放我走?!
  我的激动劲刚提起来,凌逝的一句话又瞬间给我压下去。
  “不下山,就在山里面。”
  我撇了撇嘴,转念一想只在山里也行,凌逝熟悉山路,我跟着他绕绕说不准也熟了,对规划逃跑路线还是很有帮助的。
  “今晚记得早些睡。”凌逝替我续上茶, “明天是辛苦的一天,会很累的。”
  第14章 锢山的故事2
  4
  我跟在凌逝身后,抬头望了望天,雾瘴竟这般厉害,连太阳的锋芒都能遮蔽。
  凌逝见我不注意看路,便拉过我的手道:“跟紧,别走丢了。”
  我看了眼牵制住的两只手,心中的怪异油然而生,十分不舒服,想也没想挣脱了凌逝的束缚,凌逝扭过头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就错开他的视线故意不跟他对视。
  我以为凌逝会强硬地再拉扯过我的手,或是质问我为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轻笑一声,之后便没了动作。
  我不自然地抿抿唇,觉得他的笑莫名有点瘆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我走的有些累了,本打算多留意留意周围记下点记号等来日规划路线用,可这林子竟跟迷宫似的,再加上有瘴气扰乱视线,什么也没做成。如果没有凌逝领路我估计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乱飞。
  我弯下腰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身上都出汗了,黏在皮肤上难受的紧,回去吧,继续走下去也什么意思。
  我直起身,伸手欲拉凌逝衣角的手一顿。
  人……人呢?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我环顾一周,除了朦胧的雾,哪有半个人影!
  我下意识想喊凌逝,可破损的声带残忍地提醒我——我是个哑巴。热出的汗顷刻间变成冷汗搭在后背,一股凉意从天灵盖贯彻到底。
  我只能硬着头皮摸瞎往前走,才走寥寥几步我就绝望地发现大雾在愈来愈浓烈。
  现在,我既是哑巴,又是瞎子。
  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黑色人影忽然穿透大雾闪入我眼中,我心下一凛,以为是凌逝,眯着眼睛辨别那依稀黑影,却没想那人影竟万分眼熟。
  ……是二叔!
  二叔来救我了!
  我喜上眉梢,赶忙跟上影子,途中有意踩得地梆梆响,希望二叔能快点注意到后面有人在追着他跑。
  然而离奇的是任凭我怎么发出动静二叔就不肯停下,仍一个势头往前跑,我心急如焚,不由得也加快脚步。
  奇了怪了,二叔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跑起步来竟然还健步如飞,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
  心里正纳闷,二叔像终于意识到有我的存在忽然定住身子不动了。
  他就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
  我心切回家,也没注意二叔的不对劲,追上二叔后喘着气想拍上他的肩膀,手却拍了个空,从他的身子穿了过去!
  与此同时,二叔浑身像是被什么点燃般竟开始自焚,熊熊火焰猛地扑向我的脸,我吓得大惊失色,直接一屁股朝后摔倒在地。
  二……二叔。
  火焰侵占了我的眼睛,二叔缓缓转过身,皮肤组织一块接一块掉落,他面朝着我,忽然往后一倒,没了身影。
  我心有余悸在地上瘫了好半会腿才不再发软,跌跌撞撞走上前,看见“二叔”站的前面赫然是万劫不复的悬崖峭壁。
  他不是二叔。
  那他是什么东西?
  我哆嗦着双腿,后怕刚才要是直接莽撞地撞上他,会不会就穿过他而坠下悬崖丧命。
  我近乎是连滚带爬离开了那块不祥之地,来到了一处也不知是否安全的地方。
  额角的汗水擦了又擦,好热,太热了,汗水没一会就打湿了衣服,我拧着衣袖,居然能拧出水来。
  这样的热没持续多久,我打了个噤,鸡皮疙瘩又密密麻麻长了出来。
  冷,彻骨的冷。
  我慌忙捡起脱掉的衣服重新穿上,湿掉的衣服保暖效果骤降,我抖着嘴唇只觉得越来越冷。
  就在我快坚持不住快要冷晕厥时,那股熟悉的躁热又从骨子里滋生……
  冷热交替,我亦生亦死,痛苦万分。
  呼吸逐渐急促,手脚变得麻木,很快我便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泥土之上,我蜷缩着,像触电般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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