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怎么会呢?不会的……
  “我没理由用这个事情和你开玩笑,樾队,桑傩死了,在医院陪着你的从来就不是桑傩,是闻宿,是他一直在守着你,你抱的人是他,安抚你的也是他,桑傩……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手机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陈樾脸色惨白,一口血从肺部溢出,毫无预兆地喷在瓷砖上。
  血色斑斑点点,红得陈樾眼前模糊。
  他慌乱地抽出纸巾去擦地上的血,血被抹开,眼泪落在地上将血渍冲散。
  有人按开门把手,房门缓慢拉开一个弧度,言榆怕陈樾急火攻心,进来的动作都带着试探。
  陈樾坐在窗前,视线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他的证明。”言榆声音不大。
  陈樾没动,言榆只好把文件盒放在床脚,他“遁”过来是蒋成勋的安排,有些事情总要面对,与其用谎言掩盖等到揭穿的那一天,不如将事情交待清楚。
  言榆离开,陈樾很快转身狼狈地爬了过去。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发颤,没能一次将文件盒打开,他强行镇定下来,重新尝试打开盖子。
  里面有块u盘,还有一份结案报告。
  赵明德连环虐杀女性,挟持闻宿母亲、虐杀“虐猫人”吴德,以及……以及挟持公职人员、在警方围捕下引爆本源,至……至一名特聘在职人员牺牲。
  最后一页是桑傩的死亡证明。
  白纸黑字,官方红章,没人在骗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他的失察,桑傩死了。
  在大好的年纪,为了救他,死了。
  “哥!你去那里?”闻宿站在次卧门口,看见陈樾准备推门出去。
  陈樾提好鞋子,语气平静得一反常态。
  “我就是出去走走,你不用管我,休息吧。”
  “那你注意安全。”闻宿提醒。
  “好。”
  桑傩家门口,陈樾拎着一袋水果,反复敲响玄关门,他嘴角扯着笑,多希望桑傩会像上次一样慢吞吞将门打开,哪怕是一条缝,哪怕把他拒之门外。
  随着“咔哒”一声,门把手被按下。
  陈樾眼前一亮,探出头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男人四十多岁,手上带着麻艺手套,刚刚像是在处理什么东西。
  “你是桑傩的朋友?”男人疑惑。
  陈樾点头,嗓子哽咽着说不出话。
  “对,我是他朋友。”陈樾回答。
  男人看见陈樾手里提着的袋子,目光一暗,他叹口气,将门又拉开些。
  “我是桑傩表哥,他不久前在工作上出了事故,已经不在了。”
  “我来帮他处理一下后事,过几天就是他的葬礼,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去送送他。”
  ◇
  第27章
  陈樾脑子空白一片,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桑傩家。
  他不是什么爱哭的人,眼泪却一直在眼里打转。
  他想,也许上次过来他就该死皮赖脸的留在桑傩家,那份桑傩剥好的虾和清水煮过的西兰花哪怕是换成毒药他也掺着糖一口口吞下去。
  或许他当初就不该私心的让桑傩留在异侦队,他是那个始作俑者,死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桑傩不是他……
  从异能被剥夺到被绑架,再到桑傩的死,一切都像是偏离原有的轨道,在某种特殊的推动下造就了现下的局面。
  他没有办法更改,更无从深究这其中的原由,好像从他认识桑傩起,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
  陈樾觉得自己变了,变得陌生。
  他积压太多负面情绪,桑傩的死为他打开突破口,让他很难自我消化、平复。
  不想回家,没有可以闲逛的去处,陈樾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路过小吃街,最终找了家小酒馆进去。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戒烟戒酒,陈樾实在憋得难受,最终点了杯较为清淡的。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酒水进嘴便忍不住一口全灌下去,青提的香气在嘴里炸开,淡淡的酒香带着些许熟悉。
  桑傩那天也喝了这个味道的酒,热烈缠绵的亲吻带着酒香刺激他的味蕾,让他终于在桑傩那张冷漠的脸上看见少有的柔情。
  陈樾没忍住又点一杯,一连几次,陈樾到底是把自己喝醉了。
  室外越来越黑,酒馆的人逐渐变多,吵吵闹闹惹得人心里更烦。
  陈樾结账离开,看见小吃街尽头的汇虾锅亮起招牌,天有点阴,估计要下雨。
  “小李!你去库里把雨棚搬出来。”老板招呼小工。
  陈樾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最终拉着塑料椅子坐下。
  大排档的人不算多,服务员忙完其他桌很快过来问他需要点什么。
  “招牌汇虾锅吧。”陈樾想补上那顿没吃上的晚饭。
  “还需要点别的吗?”服务员问。
  “再来一提啤酒。”
  “好的,先生您稍等。”
  陈樾坐的是四人桌,桌上摆了四套餐具,陈樾打开一份自己用,又打开一份放在对面。
  想到桑傩大概率不会在外面吃,他又把拆掉的餐具挪到一边。
  最先上来的是啤酒,陈樾打开直接对瓶吹。
  他可能是真的喝多了,恍恍惚惚看见桑傩坐在对面,依旧保持着那幅恭敬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
  虾锅端上桌,陈樾夹出来不太熟练地剥开,不管桑傩愿不愿意在外面吃,把剥好的虾仁装进刚刚挪开的瓷碟重新推过去。
  摊位老板的小女儿在一边玩玩具,见到陈樾自己不吃反倒给空位置剥虾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甚至把自己的小熊玩偶放在那张空椅子上。
  陈樾笑笑,老板娘过来把女儿拉了回去,似乎不太放心女儿凑近喝多的男性。
  陈樾看着椅子里的小熊,目光沉了沉,自顾自又剥一小碟给自己。
  他吃虾过敏,小时候第一次吃虾,只吃了两个就开始起红疹子,江锦紧张他,带他去医院做了筛查,确认是虾过敏后陈樾便再没吃过。
  虾仁入口,淡淡的腥味带着调料的味道,挺好吃的。
  眼泪顺着脸颊滚进盘子里,陈樾难受地想抱着大树哭上一通,一颗颗虾仁塞进嘴里,陈樾吃得难看,掉眼泪的样子更是难看。
  他抹掉眼泪,脖子开始轻微发痒。
  有雨点砸在雨棚上,先是一滴滴的“啪嗒”声,很快便鼓点般有了越下越大的趋势。
  陈樾拉开黑色衬衫的衣领,胸口大片皮肤泛红,刺痒得让他止不住下手去抓。
  “哥!”
  手里的酒瓶被夺走,陈樾抬眼,看见闻宿放下撑着的黑伞。
  闻宿盯着他,眼里的目光几乎把他吞掉,像只被惹急的小豹子,配上这张漂亮的脸蛋,奶凶奶凶的。
  和三年前法医室里的目光如出一辙,格外惹眼。
  “你还想着他!”
  闻宿捏着酒瓶的指节发白,语气里掺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视线落到陈樾发红的脖子,闻宿眼皮一颤,瞳孔微微收缩。
  “跟我回家。”闻宿放下酒瓶把手落在陈樾的肩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陈樾舌根发僵,酒气混着话语跌跌撞撞冒出来。
  “你问言榆要我的定位了?行啊?现在已经学会跟踪我了?”
  “我说你跟我回去!”闻宿的声音陡然拔高,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陈樾想起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
  陈樾伸手去够啤酒,却被对方死死按住手腕。
  “撒开!”陈樾闷哼着发力。
  闻宿没动,陈樾手指成拳,稍加使力试图甩开对方,几乎同时,闻宿猛地向后踉跄,甚至在后退的瞬间带动酒瓶。
  酒瓶落在地上,应声碎裂。
  陈樾发誓自己没用多大力气,闻宿冷哼着笑出声,嘴角的笑容带着诡异,闻宿蹲下身,手指摸过地上的碎片。
  “我来收拾就行。”服务员见到有酒瓶摔碎,拎着笤帚走过来。
  闻宿叹口气,不知道痛一般猛地紧紧抓住碎片。
  陈樾眼皮发颤,呼吸随之一滞,他几乎一把扯住对方衣领将人拽了起来:“你疯了?”
  服务员愣住,僵在原地。
  闻宿声音压得极低,是陈樾没见过的样子:“非要这样是吗?”
  闻宿压低的声音里裹着怒意,“你折磨自己桑傩就能回来了是吗?清醒一点!”
  温热的血滴在陈樾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陈樾喉咙发紧,酸涩感冲上鼻腔。
  “跟我回家!”闻宿摊开血淋淋的手掌,绿色玻璃碴深深嵌进皮肉。陈樾盯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终于妥协:“好……我回家……”
  陈樾结账付款,那点醉意似乎被雨水和冷风冲散,闻宿撑起伞,两人在雨中走出小吃街。
  闻宿的手垂着,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走过的石板路上。
  两人肩膀时不时蹭到一起,陈樾会稍稍挪开一些,闻宿不说话,拿伞的手挪向他,身体会在之后的几步后重新贴上陈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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