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除了风声,还有她的呼吸。
  “……你也在外面?乐康医疗的案子结了吗?”
  “没,”江可宜用手指戳着窗框,“明天还得去一趟,设备进场的审批件一直被拖延……不是,你是来检查我工作的吗?”
  “没有,”宋存摸摸脸,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我就随便问问。”
  “哦,行吧,我不在外面,我在家呢,在阳台上。”
  “在阳台上干嘛?”
  “跟你打电话啊,”江可宜有时真想剖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怎么庭审的时候头头是道,聊个天跟人机一样,“不然我还能跳楼吗?还是你想看?开个视频,我直播给你——”
  “行。”
  江可宜被打断了,怀疑人生地拿下手机看了眼。
  再放回耳朵上的时候,才听见他说:“我是说,视频。”
  第20章 夏,雨,和你
  江可宜下巴在半空中僵了会儿,摸摸耳廓才发现那里滚烫,飞快回了句:“我才不跟你视频,我要遛狗去了,挂了。”
  宋存还想说话,那头真断了线。
  拿起手机站起来松了松腰背,吐出一口气来,摸着脖颈走进去。
  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皱眉怀疑,“鬼笑什么?中彩票了?”
  宋存自己都没注意到在笑,收了嘴角说没有,换下鞋,拎拎衣领往卧室走,“我去洗个澡,外面有点热。”
  老太太看他屁股上有一点灰白色的印,哎哟一下站起来,伸手要去拍。
  宋存几乎是瞬间弹开的,然后用很警戒的表情,“你干嘛?”
  老太太看他有点神经,那一掌还是落下,“我能干嘛?小赤佬!你去哪里打过滚回来的啊?”
  宋存是今天被沈棠溪突然袭击之后的应激反应,哦了一声,自己拍了拍,“进去了,一会儿我出来之后跟你讲那个药怎么吃。”
  “要你讲。”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回了沙发。
  “老小孩儿。”宋存摇摇头。
  “你不老,你三十好几!”老太太呛他。
  宋存没再把招还回去,他进去了,脱了衣服看了眼手机,没消息进来。
  挺奇妙的,就这么没营养地聊了几天闲天,却轻松了一些。
  不过,光头老板说的话还是被刻进了心里,宋存把那个发来的链接点了收藏,接着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这是他常年的习惯了,有时候委托人会突然来急事,或者老太太也可能会有意外情况。
  他尽量手机不离身。
  没一会儿,他正给头发打上泡沫,横放在防水框里的手机滋滋震动。
  水迷了他眼睛,他搓着头顶泡沫,只能凭感觉用手按了一下屏幕。
  “哪位?”
  那边咝咝啦啦,却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
  “宋律师……”
  宋存赶忙睁眼,但泡沫顺势滚下来,又模糊了视力。
  “这是视频。”又一句。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接了抔水抹清眼眶,赶紧摁了挂断。
  何迦看江可宜拨通宋存电话后莫名其妙跑到了花坛边,过去搡了下她肩膀,“做什么亏心事?我都不能看?”
  江可宜心绪难平,“你真不能看。”
  何迦眉头就差勾出一个问号,“不会是跟你裸/聊呢吧?”
  江可宜:“……”
  脑子里画面又重现。
  隔着屏幕和水雾,宋存的身体多了一些欲感,湿润水珠在那些沟壑中游移,连带着她的心脏都好像一起覆在上头。
  这是主动勾引,这是犯法……
  “怎么可能?裸你个头啊!”她不能再继续想,赶紧拍拍屁股起身,“走走走,遛狗。”
  宋存手忙脚乱挂断了电话,才沉沉呼出一口气来,脸烧得他发烫。
  这都什么事……
  他搓了搓脸,打开推拉门,一把将手机丢进了放衣服的篓子里。
  温水给热意加码,他想到那张在屏幕上一闪而过的脸,尴尬得他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洗不下去了,冲了一会儿走出来,仓促擦干身子赶紧解释:「刚不知道是你。」
  没回。
  又道:「习惯性把手机带进浴室了,以为是语音通话才接的。」
  过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看了屏幕好几回,终于收到回复。
  江可宜:「我又没说什么。」
  又发来一句:「但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一长串像绕口令一样的话令宋存脑袋发懵,他走出浴室坐到床沿上,还是回:「真不知道。」
  「哦,行。」
  “……”
  文字是没有温度的,尤其是简短一两个字时,隔着屏幕还是无法贴切地感受到彼此情绪。
  宋存用毛巾擦着湿发,摸不透。
  但刚刚头懵懵的一瞬间,想到在餐厅里刷新了却不见的朋友圈,那张照片实实在在被她删了。
  输入:「那张照片……
  输了一半,还是觉得不妥,又清空掉。
  算了。
  不适合问,没必要问,更没道理问。
  ……
  对江可宜而言,也是这样。
  何迦蹭蹭她肩膀,“真不问啊?干嘛这么别扭,这也不像你啊。”
  江可宜耸耸肩,“我才不问,我什么身份去问人家离没离过婚?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闲的蛋疼。”
  “你又没蛋,说就说呗。”
  她斩钉截铁,“不问,我不越界,谁爱越谁越。”
  偷瞄几眼腹肌就算了,打探人家隐私算怎么回事?
  除非像上一回他自己开口提及小狗的事一样,否则,非必要不询问,非他自行开口时绝不主动开口。
  何迦显然也没了办法,说行吧,“换一个吧,下一个更香。”
  “算了,恋爱是指不上了,没劲。”
  因此,这晚之后,她自以为非常完美地将自己说服了个明明白白,和宋存的聊天框也彻底闲置了下来。
  过了几天,宋存如期回来,找过她一回,但她正好忙乐康医疗的事,脚不贴地地来回跑,也无暇顾及。
  这个案子的确费事,证据调取起来难如登天,几天以来,孙逸平存心给她使绊子,万事不配合,设备的审批记录迟迟拿不到,说什么是商业机密,存心拖延。
  她懒得跟他计较,直接去找了吴墨,孙逸平迫于压力,最后才把审批记录送到她手上来。
  还跟只笑面**精似的装模作样在她跟前说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要为难,实在是没办法。
  她差点就想剜了他那双狗眼塞他嘴巴里。
  还有那铁皮柜,她找了张师傅拿到了钥匙,结果,还是被捷足先登了一步,金莉莉偷摸告诉她,冯明早来过了,把里头东西全清了个干净。
  靠!
  事情发展到这儿了,没猫腻也得有猫腻,但江可宜偏偏有心却无力。
  “吴律师,这很显然了吧?乐康就是在隐瞒什么,现在证据有问题,设备进场的时间和培训记录的签名时间都是对不上的,设备都没进场,签名却已经签上了,而且签的字也有问题,我对比过字迹了,完全是两个了,乐康这么不配合,庭审还怎么进行?官司要不要打?”
  吴墨冲她向下压了压手,意思是别动气,“不要那么大的气性,这个字迹的对比是你主观的,而且,我们现在要考虑到两个问题,一个就是家属急等着赔偿款救命,你也去医院看过了,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吊着命,这样拖下去,有什么好处吗?另外一个就是乐康就算咬死培训到位了也是他们的权利,我们现在是接受乐康的委托打这个官司,重点要落在找事故本身他操作失误的证据,我这样讲,你可以理解吗?”
  “我知道,我也理解,”江可宜已经克制到不能再克制地说,“但不能颠倒是非黑白吧?如果培训记录是假的,这就证明乐康的管理和诚信都是有漏洞的,不是吗?况且——”
  她还没说完,吴墨已经打断她:“江律师,你听好,乐康是我们的大客户,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来办事,律师的职责是什么?我在第一天就跟你强调过,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新的问题。”
  江可宜嘴唇翕动了下。
  “不要说了。”吴墨虽然依旧表情保持着冷静,但压下的眉头已经出卖了真实心理,她真切感觉得到,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可是……”
  “好了,不要可是了,一审在即,你协助我就行,出去吧。”
  “知道了。”
  江可宜这是第一次觉得有点了解吴墨了,她突然觉得心里涩涩的,难受得紧。
  出来之后就直直趴在了桌上,之前在海城时她还没有这么深重的幻灭感,现在觉得特别无力。
  金莉莉还在给她发消息,说师母也倒了,几天几夜不睡觉,感冒发烧,累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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