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可宜摇摇头，“暂且就是这些了。”
吴墨拨弄方向盘转了个弯，“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机器的出产日期不太对？”
“嗯？”
江可宜忙把昨晚宋存给她的那份文件拿出来看，里面有一张机器的图片，仔细看了眼——2024.8.31。
“八月份？”
“嗯，所以……”
不等他说完，江可宜合上文件封面，“懂了。”
她按照吴墨说的，先去了事故车间。因为出了这档子事，那个出了事的区域暂时被封锁了起来，管理的冯经理匆匆赶来，点点头说抱歉，忙了点事儿才来迟了。
江可宜摆手道没事，看看四周仍旧有序的工作进程，问他道：“最近还是正常上班的？”
冯说：“肯定啊，不至于为了他停了整个车间的工，货都得供呢。”
他对着正工作的几个工人点头。
“你别看这个车间不大，但因为用的是新机器，产出量占大头，停了这儿工作，别说上头了，那些客户都得闹，而且你说，大家这都要养家糊口的，要真有问题，哪儿还有人愿意继续干呢对不对，哎，这事儿真是。”
江可宜敷衍着笑笑，知道这话半真半假的，没多少真诚度，一路看过去，尤其注意了下每台机器边上的标签，果然，不止一台是八月出产的，连着还有很多台，另外又拍下了事故设备的照片，“那个操作面板可以看一下吗？”
冯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自便。
江可宜检查了下，里头是空的。
冯一脸不知情，推测说：“可能那晚电路烧断了。”
江可宜没多说，只是注意到了另一边有个铁皮柜子，看起来有点年份，锁扣处生了点锈斑，“那是？”
冯愣了下，“哦，那个就是一些杂物什么的，但钥匙弄丢了，所以就把里头东西腾换了个地儿，已经很久没用了，没什么重要——”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响。
一个员工慌慌张张弯下腰，“眼镜掉了，不好意思，经理。”
冯眼光锐利闪过，很快收敛，恢复成笑眯眯的表情说：“小心点，别卡机器里了。”
“江律师，如果看完的话，我带你上去找赵总？”
江可宜盯着那柜子，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听冯说完，回他说还要等吴律师过来，她也只是简单看看。
“吴律师和赵总在一块儿呢，就是他说的，让我们上去，”他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消息，“你看。”
江可宜掏出包里手机验证，确实，吴墨三分钟前给她也发了消息。
难道有其他情况？
于是跟着冯经理上去。
吴墨看到她来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对面还是一样，乐康医疗的几个人坐着，江可宜低头想对吴墨说自己刚刚发现的端倪，吴墨制止，手指动了动，大意是回去再讲。
他端坐着，继续跟赵覃和孙逸平讨论开庭要注意的事。
江可宜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连看到了孙逸平都懒得再发一言，此时此刻，她压根顾不得那些破烂往事，心里的疑问一个个砸出来，占据她整个脑袋。
她专心沉浸在对那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子的猜想里，还有设备操作记录，真是烧坏了？
种种，都太奇怪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
直到回到律所。
外面天全黑了，同事也走了个精光，世界静得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还是想不通。
里面究竟暗藏着什么古怪？
吴墨还是没给她回答，就说不要急，律师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操之过急和过度猜想。
服务好委托人才是最紧要的。
有道理。
她松松肩颈，决定不再思考，拎起包时又把那个骨头木雕拿出来看了眼，对着光转了两圈，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
回家之前，给宋存发了条消息：「哈喽宋律，做什么呢？」
等了会儿也没动静。
她把手机扔回包里，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上门揪人！
……
“六一！”一回家赶紧喊狗出来。
江德兴被这一声吵得脑袋嗡嗡，他原本定了今天的车票回去，但彭丽得让他再留一天，起码去看看女儿工作的地方。
“咋咋呼呼，干嘛呢，六一睡觉呢。”他怀里抱着一个绒绒的小毛团。
江可宜一把抢了过来，一下给六一折腾醒了，睡眼惺忪地在她怀里蹬腿。
“明天有空了吧？我去你工作那律所看看。”
江可宜控制住六一，对江德兴做了个ok手势，马不停蹄蹬上鞋。
“又干嘛去？”
砰，门又关了。
江德兴欲哭无泪，这家真没法呆了。
……
宋存正准备动手往锅里下饺子，就听见拍门声，咚咚咚，咚咚，打得还很有节奏。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顺着猫眼看，又是江可宜。
本来不想开门，但扫到她怀里还抱着六一，还是将门打开，语气淡淡的，“怎么了？”
江可宜把六一放下来，咻一下，小狗就钻了进去，她仰脸笑：“看你没回消息，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宋存不是没看到，他不知道回什么，也不习惯跟人分享生活，“有什么急事？”
“那倒没有，”江可宜说，“就是问你要不要……”
她看见厨房里升起的团团白气，“你还没吃晚饭啊？”
还不等宋存回，里头啪啪两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两个人忙冲过去看，六一蔫着脑袋，做了坏事不敢声响，旁边是个倒扣着的相框，玻璃弹了出来，碎成大大小小的碎块。
“六一！你看你干的好事！”
“走开！”宋存难得发了脾气，拨开江可宜，伸手去拿相框。
“啊——”
江可宜被推搡着坐在了地上，手心处结结实实被玻璃残片划破一道口子，血瞬间从伤口处流出来。
她蜷着手用另一只手去握，身体屈了下来，虽然是划破点表皮，却像是被活生生剌了一刀，头皮都被吊了起来。
宋存闻声，忙回头看她。
“对不起，我不是……”他慌忙地要拉过她手来看，血顺着她的双手便流到他手背。
“没事没事。”江可宜控制着要扭曲的表情，嘴里嘶哈吐着气。
“你手先放开，让我看一眼。”
江可宜忽然就看见了他随手放在腿侧的照片，但里面小狗的眉眼……她又扭头去看六一。
“里面是……”
宋存顺她视线看去，眼神暗了一下，把照片收进口袋里。
“我看一眼，”他回过头半跪着去看江可宜的伤口，一道纹路从手最中心处划到右方掌侧，红肿着泛起血痕，“伤到你了，抱歉。”
江可宜还想问什么，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宋存表情依旧，暗着、淡着，就连眼睑下方的那颗痣都好像随着他的垂眸被藏了起来，这个拥抱像他的表情，全然没有任何温度。
可手心的痛楚，心脏的弹跳，洗发水的香味，还是让江可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存把她抱到沙发上就脱了手，去拿医药箱。
看到一地狼藉的玻璃片，闭了闭眼。
回到沙发，拉住她手腕放在掌心里，“痛的话就说。”
刚才感觉已经能习惯这种痛感了，但当湿润的棉球贴近皮肤的一刻，又痛得让人有点想哭，江可宜只能咬着牙摇头。
宋存说完那句之后再也没开口，吹着气，一下一下清理、消毒、包扎，每个动作都很温柔，可江可宜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柔意。
他们贴的这么近，他的耳根也没再像从前一样晕开红晕。
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
“宋……”江可宜捂住已经包扎好的手掌，看着人提着医药箱走远，接着又不发一言地清地上的玻璃片。
她要下来帮忙。
“坐着，会割伤你的脚。”
她又把脚缩了回去，抱着腿看他。
他眉头拧着，唇角抿紧，心情明显很差。
“对不起，是我把六一带来的，我明天去买一个赔你……”
“不用，没事。”
宋存就这样默不作声，安静收拾干净了一切。
他一眼也没再看她，提着垃圾桶去阳台。
夜色如墨，那个背影混在其中，像一张被遗忘的纸片一样，孤独又寂静。
江可宜不放心，探出只脚，还是跟了出去。
晚上天没那么闷热了，还有些凉风灌进来，两个人的衣服下摆被吹得摇摇晃晃，人的虚虚黑影也在地面上来回摇摆着。
宋存手上拿着照片，看着静夜无声无息。
听见江可宜的脚步靠近，回过头看向她手，“还痛吗？”
江可宜点头。
“对不起啊。”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融进夜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