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到被围困的简初身边。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深色西装外套,温柔的披在了因羞辱而微微颤抖的简初身上。
  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清冽的雪松香气,简初侧头看向沈砚舟,他冲着简初点了点头,一只大手扶在她的后背,让她没那么孤立无援。
  然后,他才缓缓转向林婉茹,眼神平静却锐利如刀:“陆夫人,骁岳集团的法务顾问,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至于那二百万,如果陆家缺这点钱,我沈某人可以代劳。”
  他看了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张素心,语气更冷:“这位女士,如果你再泼我律师脏水,我不介意让我的法务团队跟你谈谈。”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眼神沉下去,冷静而果断。
  一只手稳稳地落在简初肩膀上,动作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他像是在用身体为她挡开那些或试探或审视的目光,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走吧。”他说,嗓音低得只能她听见。
  他就这样带着她穿过人群,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在他们身后追着,有人不死心地追问:
  “沈总,您和这位简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砚舟却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继续往前走。他的手还搭在她肩上。
  直到快要走出宴会厅时,他才偏过头,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的,对吗?在我眼里,你是不可战胜的。”
  这句话落下时,正巧他们走出了大门。
  夜风从空旷的走廊口扑面而来,晚宴的灯火被甩在身后,风吹起她的头发,也吹散了她眼里一瞬涌起的湿意。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眶酸涩,鼻尖发紧,却倔强地不让泪掉下来。
  沈砚舟察觉到她停住,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简初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个笑,说道:“谢谢你的外套……宴会厅里空调还真挺冷的。”
  沈砚舟愣了一下,但又像是意料之內,他问简初:“你想去哪儿?”
  第42章
  沈砚舟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不肯示弱的眼睛,没有戳穿她拙劣的借口,只是顺着她的话,自然地帮她拢了拢肩上的外套。
  “那走吧,”他说,“我带你去一个空调不那么冷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低,比以往都柔软许多,倒让简初有些不适应,但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进了电梯,反正此刻她也不想回家。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身后所有的喧嚣和审视都隔绝在外。在这个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简初靠在轿厢的角落里,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将头抵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哭,但沈砚舟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上面挂着未曾落下的水珠。
  他喉结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用自己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头顶惨白的灯光。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金融街。
  简初一直没有问要去哪里,沈砚舟也没有说。她只是靠在车窗上发着呆。
  车最终停在了平安大街旁的一条小巷口。
  “下车吧。”沈砚舟说。
  简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当她看清车外那家不起眼的羊汤馆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她下意识地问。
  沈砚舟没有回答,只是率先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
  店里还是那几张油腻腻的桌子,空气里弥漫着羊汤浓郁的香气和人间烟火的味道。
  老板娘看到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着。沈砚舟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对老板娘说:“两碗羊汤烩面,一个烧饼,一碟小菜。”
  他点的,和她上次来这里吃的,一模一样。
  面很快端了上来,乳白色的汤,翠绿的香菜,热气腾腾。
  简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这一整晚,她除了在宴会上喝了几杯香槟,一口东西都没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滚烫的汤底混着羊肉的香气,一入口,胃像是被热流填满,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她吃得飞快,一口接一口,连汤都顾不上吹,就这么直接送进嘴里。
  沈砚舟坐在对面,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吃。
  简初咽下一口面,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皱着,有些意外地问:“不是,你不吃吗?”
  沈砚舟点点头,语气淡淡的:“吃。”
  她也没多问,继续埋头吃面,完全顾不上什么吃相。热汤冒着白气,她额头也跟着出了一点汗,脸颊被蒸得泛红。
  吃了几口,她忽然停下来,抬手招呼老板娘:“麻烦加一份羊肺,多放点辣子。”
  沈砚舟这才开口。
  “简初。”
  他的声音穿过热腾腾的空气,有些闷,有些轻,却又异常清晰。
  简初正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像没听见似的。
  “对不起。”他还是说了,语气缓慢,却稳。
  她的筷子停在碗边。
  “在伦敦那会儿,我误会你了。”他说着,终于抬起眼,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中没有一丝狡饰的遮掩,“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只看重钱,是我错了。”
  简初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坐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缓了口气,继续开口,语气比刚才低了几分,不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剖开自己:
  “我姐……她就是被感情骗惨了。那个男人把她掏空了,一分钱不剩,最后跳楼的时候,还在给他打电话,因为她,我对人的信任降至冰点。”
  他轻笑了一下,却没有一丝笑意:“所以从那之后,我不再相信感情,只信等价交换。人不能亏,感情也不能。”
  简初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沈砚舟看着她,语气轻下来,眼神却沉:“我用那种方式对你,不是因为你低,而是因为我只会那种方式。那是我唯一懂得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很混蛋,但我对你的感觉……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这句话说出口后,桌上忽然安静了。
  连厨房炉子里的小火也像是识趣地转低了些,只剩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简初心里一震,说不上是惊讶还是释然。她盯着他,看着那个一向冷静、克制、不近人情的沈砚舟,竟在这碗面前,卸下了锋利,赤裸裸地道出内心。
  这一刻,他眼神里那些曾被她质疑过的东西,忽然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她看见了他眼里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疼惜,也有一丝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的脆弱。
  原来他不是没心。
  简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尖上的汗。
  然后她冲着他笑了。
  没有嘲讽,没有防备,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温和笑意。
  “沈砚舟,”她说,“你那碗面快坨了。”
  饭后,简初提议散步。
  沈砚舟没说话,只默默地走在她身侧,和她一道从羊汤馆往地安门外大街走去。
  夜风轻拂着街道,两旁的灯光一点点亮起。过了饭点,街头渐渐安静,偶有一两对牵手而行的情侣,也在灯影中低语。
  她忽然侧头说:“现在换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砚舟偏头看她一眼,没问,点了点头。
  两人绕过几条街巷,最终停在景山公园外那道古旧的灰墙边。
  简初眨了下眼睛,忽然把高跟鞋一只一只脱下来,甩到墙的另一边。她动作干脆利落,像个做惯了坏事的孩子。
  沈砚舟一愣,低声:“你这是……”
  “翻进去,”她轻声说,“放心吧,这墙我小时候翻过无数次,不高。”
  说完,她已经踩着墙根边缘的石砖稳稳站好,回头朝沈砚舟招了招手:“快点儿扶我一把,这鞋我可丢进去了,你不进我就没法穿回去了。”
  沈砚舟沉默了两秒。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翻墙进公园,不走正门,也不买票。
  可他还是走了过去,伸出手,托住她的脚踝,小心地扶着她往上送。
  她翻过去了,身手还算利索,落地时还踢了一下草地,回头低声喊他:“沈砚舟,轮到你了。”
  他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翻了过去。
  夜色里,两人一路往景山上走。山不高,但风越往上越凉。月光和城市的灯光交织,树叶沙沙响,脚下的路显得安静又遥远。
  他们爬到山顶,来到那个熟悉的亭子边。
  护城河像一条墨玉色的丝带蜿蜒在夜色中,故宫沉沉地伏在那里,屋檐在灯影下像沉睡的龙鳞,一眼望不到边。
  简初站在亭边的栏杆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从来没去过故宫。”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小时候爷爷带我来过好多次景山公园,每次都站在这个位置,让我看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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