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岐无合闷闷地?应了一声, 声音好似都?有些哽咽, 便没出声, 乖顺地?把东西接了过来?。
岐无合接过了, 还没摸两下, 便知道这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羊脂白玉, 玉中王者。
飞奴赶紧凑上去?, 脆生生喊了一声“姐夫”，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姐姐说叫你挂在身上！”
落在岐无合手上的，便是个宝蓝色的香囊，漳锻做的, 上头什么花纹也没有绣，岐无合却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了 。
其实飞奴心里还奇怪呢，香囊不?挂身上还能放哪？
怎么姐姐非要她叮嘱这么一句。
岐无合没忍住偏了下头，不?想让人看见他现在的脸色。
好在众人早已?忙得团团转了，岐无合才正好整理好了心头千头万绪。
姨母绕着?面?前满桌的东西小声和祖母道：“这么多？倒时候别乱了……”
祖母也摸了摸桌上的东西，叮嘱：“大好的日子，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只是得叫底下人小心些，不?许忙中出错。”
岐无合这才看见满桌的锦盒、木匣，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专程为了婚仪准备的东西。
既有极讲究的紫檀木的锦盒，也有朴实无华的木盒，甚至还有个不?起眼小盒子在其中，是玉匣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飞奴指着?这些跟岐无合解释道：“姐姐说，要有借来?的东西，这些都?是大家把家中最好的东西带来?了。”
飞奴是从皇帝私库里翻找了大半天，才挑好了一件小巧又价值连城的东西。
内侍在后头跟了一路，只觉得心口肉痛。
他们陛下倒好，反而有几分不?满在里头，“做什么还要还回来?？拿走就是。”
武鸣玉从自己祖母的库房呆了一天，差点没被长?公主捏着?鞭子打出去?。
连去?舟身无一物地?来?，拿出来?的便是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那支陪了她一路的紫毫毛笔，只有一小处镶嵌着?玉，跟前头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比起来?更是不?起眼。
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实在太多，还有不?少婶子，把压箱底的金子都?拿出来?了，既然要借，就借最好的嘛！
这圆桌上，便有一大盒子里头尽数是些黄金首饰。
岐无合晕晕乎乎地?被众人指挥着?，一直忙到了深夜，众人才散去?。
岐无合只觉得自己这一夜好像也不?曾闭眼，黎明就像是迟来?了二十多年的补偿，迅速地?出现在了岐无合面?前。
岐无合只被众人推着?走，不?止是岐无合，连众人都?是头一回，参加这世无其二、举世瞩目的婚礼。
等岐无合上了船，才觉得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
他和茸茸，今日便要成亲了。
满船的花枝簇拥着?岐无合，船上只留一个船工，动作极其稳妥，见了岐无合便先笑了一声，“小姑爷，站稳了！”
水中各色锦鲤悠游，成千论万，游转飘忽，鱼贯雁行，岸上是阵阵礼乐，老鱼跳波，人群欢声雷动。
人间天上，水绿山青，松风水月，沿岸花树慷慨地?落下贺礼，漫天粉霞里花攒锦簇，三千珠履尽数到场，众人观礼皆喜笑颜开，欣喜雀跃。
众人皆站在岸上，手上都?抓着?不?少花枝和花瓣，朝着?船只的方向?撒来?。
花枝自然是众人今日自行备好的鲜花，花瓣则是早早就准备下的，晾晒后的干花瓣。
这是铺子里那些不?能来?的婶娘，早早地?一人准备了些干花瓣，托了人，千里迢迢，从京城带来?了江南。
此刻万万份甘言厚礼落在岐无合和秦远岫身上。
秦远岫亦是如此，满船都?是花枝，秦远岫站在船头，笑眯眯地冲着沿岸的人群打招呼。
秦远岫这边沿途站着载荣、严霜、武鸣玉、连梦归、汀兰、绿雀……还有祖母。
祖父带着?其他人，这是站在岐无合那头了。
沿岸人头攒动，不?仅有铺子里的管事、帮工、绣娘，还有受过秦氏恩惠的百姓……
今日秦氏商行宴请众人，庆贺百年好事。
人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两人同时出发，船工果然极有本?事，两艘船同时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前，宅院朱楼碧瓦，画栋雕梁。
入眼皆是喜字和红绸，到处都?挂满了喜气盈盈的红灯笼。
秦远岫和岐无合同时下了船，两人相视一笑，中间不?曾有什么红绳带，反而只有一个姨母递过来?的同心结。
两个人握着?小小的同心结的两边，再并?肩前行的路上，自然而然十指交扣。
飞奴和梦归都?已?经长?成少年人的模样了，此时站在两个新人面?前，手里拎着?花篮，引着?两个人顺着?红毯往前走。
飞奴和梦归脸上尽是紧张，生怕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好。
红毯两侧站满了宾客 ，秦远岫和岐无合，就这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在漫天繁花中走到了堂前。
祖母和祖父都?笑眯眯地?望着?向?着?他们走来?的两个人。
秦远岫和岐无合不?跪天地?，祖母和祖父端坐堂上，喝了两个小辈递上来?的茶，笑眯眯地?将两个人的手拉到一起，又拍了拍两个人的手。
武鸣玉站在堂前，手里拿着?祖母和祖父写?了不?知多久的赞词。
本?来?按理说，这不?管是司仪还是证婚，都?不?该是武鸣玉这个年纪该当的。
连武鸣玉都?没想过这个差事会轮到自己。
众人讨论这个的时候，武鸣玉正捏着?桌子上的果子一个个剥好了，准备分成三小堆，一堆给了梦归，一堆刚要推给连去?舟。
秦远岫坐在圆桌上，分析这证婚念誓词的人该是个什么样的，“照着?，嗯……西边的规矩，是有神权的人来?做……全福人也行，我看，这个福气不?必要什么旁的，只要人过得幸福、无灾无难也就行了。”
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投向?了武鸣玉。
正捏着?剥了壳的果子的武鸣玉：“……嗯？”
武鸣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语气都?有些惊慌，“我这个年纪是不?是太不?经事了？”
可没成想，秦远岫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玉确实是最有福气的。”
长?公主当初日日求神拜佛，只求唯一的女儿能给自己生出一个孙女来?。
武鸣玉身份上还算是皇族。
说句大不?敬的，长?公主当年要是事成，武鸣玉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太孙，这就又有几分“君权神授”的意思在里头。
武鸣玉手里还捏着?果子，就被秦远岫这一番话说服了，晕晕乎乎地?点了头，这一点头的后果，就是往后这些日子里，武鸣玉都?要睡不?着?觉了！
武鸣玉这辈子说不?定还从没有这样慎重其事过，等新人捧上了茶，瞅准了时机，在一旁默默走了出来?，每一步都?端正肃直，比她进宫面?圣还要认真?。
武鸣玉在堂前正中，一字一句、一丝不?苟地?念道：
“否去?泰来?，时和岁稔。三星在户，红鸾天喜。风月常新，蓝田种玉。白首齐眉，长?乐永康。”
礼成！
众人皆往院子里去?，如今天色还亮着?，花园里早已?布好了筵席。
秦远岫牵着?岐无合的手，这回没人引路，岐无合却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秦远岫转过头，岐无合便立刻微微弯腰俯身，听秦远岫道：“夫君，咱们要去?切蛋糕！”
什么？
岐无合这也算是曾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位置的人，竟然被面?前的“蛋糕”惊着?了。
秦远岫叫人做了推蛋糕的桌子来?，这蛋糕一推出来?，花园里的众人都?抽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惊呼声一片。
这回不?管是皇商，还是皇亲国戚，都?惊着?了。
虽说这事只有岐无合瞒在鼓里，众人也是听说过，秦掌柜要做个“蛋糕”来?，在婚礼上切了分给大家，可没想到是这样的！
秦远岫这回亲自带着?膳房的人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多少秦氏酒楼的厨子的头发都?要掉光了，才终于赶在婚礼前做出来?这如云一般的好东西。
上头的奶油，秦远岫特意让人加了果子，调成了红色，蛋糕上头，还有个巨大的鎏金喜字，不?知道是用什么点心方子做出来?的。
这不?知道叠了多少层的巨大蛋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地?被推到了花园正中，推着?它的厨子真?是大气也不?敢喘。
秦远岫牵着?岐无合的手，两人一同握着?刀，切开了这松软绵甜。
晚宴这就宣布开始了。
秦远岫亲自领着?岐无合，两个人往后院去?。
后头和前院像是隔开的两个世界。
秦远岫推开了主院的大门，这宅子秦远岫远程盯着?人修了好几年，如今终于迎来?了主人。
这栋坐落在江南烟雨中的宅子，就是秦远岫亲手捧上的圆满。
秦远岫和岐无合十指相扣，目光之中再也容不?下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