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回来后还撒娇问喻兰舟:能不能把自己的奖杯跟她的放在一起。
  现在,陈燃轻轻摸了摸喻兰舟的奖杯,金色的,精致而华丽的。
  冰冷,耀眼,绝非自己所能企及。
  但她依旧轻声说:“谢谢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把喻宅里属于自己的痕迹完全清除后,陈燃在喻兰舟的书桌上留下一个从寺庙中求得的香囊。
  那天她从晏新雪家出来,打电话给屈柏:“屈老师,你知道平京哪里求愿比较灵吗?”
  她记得屈柏信这些。
  “求什么愿?”屈柏的声音低着。
  “一个人的健康无忧。”
  在西直寺的山幽水明处,陈燃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和手套,端正跪在人来人往的大殿前。
  她求助于满天神佛。
  她闭上双眼,在心内呢喃:“求求您让她平安顺遂,我愿意用二十年寿命来换。求求您了,答应我吧,和我做一笔交易吧。”
  “不不,”陈燃想到了什么,开始反悔,“我忽然有一些贪心了。十五年,十五年好不好。用我十五年的寿命换她健康。”
  她希望用这十五年弥补她和喻兰舟之间的年龄差距。
  她不知道神佛应不应,但她会一遍一遍求,到千遍万遍,到哪怕其中有一次,如此渴求的愿望被听到。
  重新回到酒店后的陈燃,全世界好像都空寂,都失了颜色。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预定好的结局提前来临时,自己果然是无措的。
  没有什么要去说的,没有什么要去做的。
  一个人在酒店发了长久的呆后,微信电话突兀地响起,是仇芳。
  刚一接通,仇芳家狗狗就冒在屏幕里面。
  “在干嘛?”仇芳问。
  “睡觉。”
  “眼怎么肿了,等等……”仇芳定睛,“眼里怎么有个血块啊,怎么不去看看啊,你在哪儿啊。”
  “酒店。”
  “一个人吗?”
  “嗯。”
  “……吵架了?”
  “不是。”
  “行了,”仇芳把小狗往一旁抱着,起身去换衣服,神色认真地说,“地址。”
  “什么?”
  “酒店地址,我现在去。”仇芳隔着屏幕锤她,“没人管你你这个小可怜要怎么办啊。”
  仇芳进门时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问:“吃饭了吗?我给你买了些吃的。”
  “吃过了。”
  陈燃察觉不到胃的空虚,不想吃任何东西,所以撒谎。
  仇芳把食物搁到桌子上,坐到她跟前,问:“能说吗?”
  目光下意识从陈燃的眼睛离开,里面的血红看起来有些骇人。
  陈燃摇摇头,没有什么好倾诉的。
  喻兰舟的遭际不能说。
  她从喻兰舟那儿离开的事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或许从得知喻兰舟喜欢的是周镜汀那样的人时,陈燃就该时刻提醒自己。
  自己是和周镜汀是完全不同的人,所以喻兰舟的取向也不会跨度那样大。
  “严重吗?”
  陈燃点头。
  严重。严重到距离事情发生的第二十个小时,陈燃依旧在回想当时的情景,是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的呢。
  “她不理你了?”
  “嗯。”陈燃点头。
  仇芳捋起袖子,反手叉着腰,说:“不是,她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比你还幼稚啊。动不动就不理人。”
  陈燃摇头,说:“不是幼稚。”
  是她不爱我。
  一点点爱都没有过。
  “先别想了,把衣服穿好,我先去陪你去看眼睛。”仇芳把陈燃从沙发上拉起来,语速飞快地说,“不想成为瞎子就跟我走。”
  “芳芳,”陈燃拍着她的手,说,“没什么大事的,以前这种情况不也是出现过的吗?休息一阵就没事了。”
  仇芳想起来,上一次也是这样,喻兰舟对陈燃冷暴力。
  弄得陈燃每个星期都往杭临跑,让人把车停在喻宅旁边,自己在车上等着。等喻兰舟的车过的时候,紧忙下车眼巴巴地看她一眼。所以有段时间陈燃的眼睛里有了同现在一样的血块,但没现在这么严重。
  仇芳不管,她今天非得把陈燃弄医院去,找到陈燃的外套给她披上,又给她戴好帽子和围巾,边戴边咕哝:“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哪里好了,哪里值得你爱了。”
  “就凭你长这样,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她就仗着你对她的喜欢欺负你。”
  “年纪那么大还不知道疼人。”
  陈燃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点反应:“她年纪不大。”
  “好好好,”仇芳对陈燃无语了,“年纪不大,和你最最最般配了。”
  不般配。
  陈燃心内一个声音小声说道。
  到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说目前来看没什么大碍,需要再进一步观察血块是否增大、眼睛是否出现其它不适症状。
  重新回酒店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仇芳给她准备敷眼睛的冰块。
  陈燃拦下她:“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处理的。你路上慢一点。”
  本来不该“赶”仇芳走的,至少应该问一问“要不要在这里住下”,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住同一间房还是另开一间房,仇芳都免不了要为她操心一夜。
  “这就要赶我走了哦。”
  “不是……”陈燃勉强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不是离开她,就不活了的。”
  “跟我回家住吗?没有想我妈妈做的饭吗?”
  “以后肯定去。但现在,芳芳,我心里有点乱,我想先静一下。”
  “好,”仇芳点头,“我明白了。”
  “谢谢。”
  “谢你个头啊。”仇芳嗔她,“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想去做些什么吗?我陪你。”
  “嗯,好。”陈燃应着,“我想好告诉你。”
  仇芳离开后,陈燃依旧是整夜难眠。
  怕仇芳担心,第二天上午陈燃给她发消息:【我今天去排练室,有些东西要调整一下。不用担心我。】
  进到排练室内,陈燃打开音响,随便播放起歌曲。
  每个音符都是区别于之前的嘈杂混乱。
  从来没有这样过。
  连音乐都让陈燃觉得厌恶,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冲出房门,在洗手间内止不住地干呕着,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泪。
  她没地方可去,重新进入录音室,把音乐关了,枯坐着。
  屋外光线变暗时,给晏新雪发去消息:【她不要我了。】
  没收到任何回复。陈燃也不知道自己想收到怎样的回复,出于怎样的目的给她发这样一条消息。
  她不要我了,所以你不要把东西给她看。
  她不要我了,所以你不要再去招惹她?
  陈燃蜷在沙发上,身体依旧没任何睡意。
  清晨时,缩在角落里,惨淡的白色天光爬上她苍白的指尖。
  辛芯给她发消息问:【陈老师,你和喻老师……怎么了?】
  傍晚时,又收到了一条消息,竟然是徐婉,她说:【陈老师,木雕找到了,佣人打扫的时候挪了位置,之后忘记归位了。】
  陈燃紧攥着手机,片刻后打字回复:【好。那就好。】那自己也不至于再愧疚。
  徐婉又发:【您已经……两天没有给她发消息了是吗。友情提醒您一句,再过8个小时,合同就自动解除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掌握这一年的关系的,其实是陈燃。
  她只需要退后一步,喻兰舟就再也不会联系她。
  她与喻兰舟也就断开了。
  但这次,是喻兰舟说的,不要她再联系她。
  或许陈燃依旧可以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地伏低示弱撒娇,不择手段地重新回到她身边。
  可这次,陈燃不想这样做了,所以没再同往常一样每天都给喻兰舟发去消息,一天未断。
  她要去上晏新雪的当。
  她要站在一个奉献者的角度,成全喻兰舟的十九年,六千九百三十五天。
  她明白,没有喻兰舟的意思,徐婉是不会给她发这样的消息的。
  但因为木雕丢了就对自己说“滚出去”,因为发现木雕不是自己扔的,就用合同压自己回去。
  舟舟,你怎么会这样呢?
  陈燃也不禁怀疑了。
  手机快没电了,陈燃把手机覆下,没再回复。
  窗外晚霞绮丽,把她身上和心内所有的颜色都夺取。
  天一黑透,她就彻底失去了时间。
  屋外有人在拍门。
  陈燃想动,但身上又没有力气。
  她看到仇芳和苏平安走了进来,想对她们笑笑,眼前却逐渐变黑暗。
  陈燃在短暂的梦境中梦见自己成为了喻兰舟。
  无数的摄影机涌向她,话语成为冰雹,聚光灯成为团绕的荆棘,喻寄枝的不予理会是直刺心脏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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