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答完后,陈烈朝人群中的陈燃看了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目光。
  “换这个吧。”
  阿姆走过去,微微仰头在喻兰舟耳边说了些什么,喻兰舟又看了陈烈一眼,眼里的情绪却叫人探看不清。
  几秒钟后喻兰舟侧头对阿姆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我怕耽误你们。”
  “喻家还不差这点钱。”
  手提包里的电话响了两声,喻兰舟看了眼来电人,走到人少的青石板路上接听。
  陈燃看到她低低开衩的旗袍下,露着线条美丽且白皙的腿。
  “姐,那个‘23’现在已经不写歌了,那边的编曲人也说,只是和对方有线上的沟通,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信息。”
  “再查。”喻兰舟只简短的两个字便挂断电话。
  当晚陈烈便被喻家接走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陈燃送给她的小象玩偶。
  陈燃高考成绩出来的几天后,陈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兴奋:“姐姐,你来嘛,我好想你。我这里床换了张更大些的,我们两个人躺上去都还剩很大的空。姐,等你有时间再来看一看我好不好。”
  陈燃一直说不清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心理,像是有蚂蚁在啃噬心脏。
  她想再去喻家看看,又怕碰见喻兰舟。可如果碰不到喻兰舟的话,这趟路程又会失去大多数的意义。
  在陈燃的记忆中,喻兰舟很讨厌她。
  那天她第一次去喻家找陈烈,也就是喻昼。喻昼和她所说的二楼房间的门半开着。
  透明磨砂玻璃映出一个模糊美丽的影子。还没等陈燃走进去,里面的人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陈燃赶紧低下头,被一双白嫩的脚夺去了目光。
  陈燃并不是足控,或者说恰恰相反。更准确点来说,她讨厌别人的脚。除了妈妈和阿姆之外,妹妹喻昼的脚也不讨厌。
  眼前这双脚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像有雪山肌理的白色覆盖。她不讨厌。
  陈燃一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有些混沌的眸子,混沌中燃着红色一苇。
  竟然是喻兰舟。
  此刻她穿着白色浴袍,正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她向陈燃冷冷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陈燃连忙退出去,慌张说着:“对不起,喻阿姨,我来找喻昼的,走错了,对不起。”
  没再敢看喻兰舟就先下楼去,那一刻她只想着先逃离对方的视线。
  正逢着喻昼走上楼梯,见陈燃低着头走下来,激动地喊了她一声:“姐,你来啦!”
  喻兰舟站在门前一言未发看着两人。
  空气好像停滞了下来。
  喻昼换了语气,带着丝讨好喊喻兰舟:“妈妈。”
  “嗯。”喻兰舟走过来,“不要玩太久,明天还有竖琴课。”
  “嗯,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
  喻兰舟时隔五年的第一场复出演奏结束后,陈燃在洗手间里听见刚才的听众议论:“听出来个什么了吗?”
  另一人道:“这乐器挺美的,不是,这指挥挺好听的。”
  “长得好贵气。像能渣八百个人。”
  “我看八百个都少了。”
  “感觉会很渣,很弯,可人家居然有女儿了。”
  “想知道她对她女儿是不是也会冷着脸,还是怎么。就你看,虽然她看上去客客气气的,还给咱们鞠躬,可就是感觉她谁都看不起,谁都接近不了她。”
  “喻深的总裁给你演奏,可不得恭敬着听吗。”
  “喻深不是又交还给喻寄枝了吗?”
  “是啊,喻寄枝生病后,喻指挥把业绩翻了两倍,后来又把实权还给她了。”
  “姐姐又美又有能力,渣我吧。”
  “三十多岁,该叫阿姨了。孩子都老大了还姐姐呢。”
  “有感觉的都是姐姐。”
  大概是为了听到这样的话,陈燃洗了三分钟的手。
  来音乐会的听众不品评演奏如何,反而将关注点投放到指挥家身上。如果喻兰舟知道了,肯定又会臭着脸色。
  而自己也和她们一样,冲着指挥家的身体来的。也该同样,被喻老师骂一骂。
  想到这儿,陈燃不自觉笑了一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敛起笑意。
  从洗手间出来,正边往外走边整理着背包时,肩膀和人撞了一下。
  手机和包内的东西都掉落在地上。
  一个穿职业西装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生忙蹲下来捡拾,口中还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跑太慌了。”
  “没事。”从包里滚出瓶氯雷他定糖浆来,陈燃也弯腰去捡。
  眼前出现了一双裸色的高跟鞋,那双鞋的主人微俯下身,一只白皙的手先于陈燃拾起了药瓶。
  气息。难耐。大海。
  呼吸。氧气。
  “陈燃?”喻兰舟先抬眼看她,然后站起来。
  那双深海一般的眸子应该是在自己身上打量过几圈。
  陈燃的全身上下每处关节和肌肉都在用力,都在强撑着说,不要露怯,不要丢脸。
  更不要露出想念这种高贵的情感。
  陈燃站起身来,微微僵笑着,喊:“喻阿姨。”
  刚才那个撞了陈燃女生对喻兰舟道:“喻老师,对不起,保镖有些耽搁了,还有二百米到。”
  “嗯。”喻兰舟淡淡应,又问向陈燃,“你怎么在这儿?”
  看起来不像是偶然。她跟陈燃,至少有两年没再见过了。
  陈燃把露出一角的票根藏在手心,揉皱。
  这场票是两个月之前开的,在平京的喻蓝艺术厅,2000人的场馆。因为是喻兰舟时隔五年的第一场演出,即使没做宣传,也在一分钟内一售而空了。
  陈燃挑的是角落里的位置,整场下来喻兰舟并没有看见她。
  而她,则是盯了一整晚喻兰舟的背影。
  笔直有力,落落大方。像开合的舞曲。
  陈燃说:“来给朋友送个东西。”
  从声音中听出来陈燃在撒谎,喻兰舟下了结论。
  她不是要躲着自己吗?怎么这次不躲了,敢来听自己的演奏了。
  去寻她的目光,那双漂亮的眸子,她想在其中寻到一点光彩。
  可结果却令喻兰舟大失所望。
  陈燃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浑浊和冷漠,像是世俗事一股脑填充进去,她成了一个迫不得已承受的载体。
  并且在看着自己时,目光中还多了许多的……陌生?
  皮肤也不似过去那般白皙,反而有了点点雀斑。
  但那一点点的瑕疵在外人看来都会怀疑,是不是刻意点上去的。因为它并没有折损面前人的美丽,反而为其添了一股倔强和坚韧。
  喻兰舟问她:“过得还好吗?学校里也都能适应吧。”按照年龄来算,陈燃刚好是大三。
  只是在学校里的话,应该不至于是这样的眼神。
  陈燃不敢再去看她,逃避着对视,目光盯着喻兰舟身前的白色胸针,低低地点头,说:“还好。”
  话怎么那么少了。喻兰舟有好几句话想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为什么之后再也没联系过她。
  如今和陈燃在平京一相逢,起初喻兰舟觉得像是偶然随播到了一首心仪的曲子那般愉悦。
  于是她便心情颇好地弯下身,捡起来对方滚落到自己脚下的药物。
  此刻喻兰舟正蹙眉看着瓶身,然后抬头问陈燃:“过敏?”
  “嗯。”
  “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每逢阴雨潮湿换季的时候,陈燃手腕内侧就会起疹子。
  “一样。”
  喻兰舟记得自己会起疹子这件事都觉得如同被挂念。
  “换一种药吧,这个该有耐药性了。”
  “这是两年前你给我的那一种。”陈燃的眼神呆滞着,只凭着语言本能说出来的这句话,没让她察觉到这其中的对往事的回溯和对喻兰舟的高攀。
  “嗯。”喻兰舟没有否认,“那也换一个吧。”
  “好。”
  陈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苏平安的声音,她问:“结束了吧,我在门口呢,你走出来就看见了。”
  “哦,好,我还需要一会儿。三分钟。”她把自己与喻兰舟的谈话时间刻意缩进这短暂的时间刻度里。
  喻兰舟没等陈燃挂断和对方的电话便直问:“谁?”
  陈燃看见了喻兰舟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眼神,挂了电话后答:“朋友。”
  “男朋友?”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陈燃如实回答。
  “行。对了,徐婉,”喻兰舟喊那个干练的女孩,“去我休息室把桌上的手机拿过来。”
  没一会儿喻兰舟将刚让助理拿来的自己的手机递给陈燃,说:“赔你,新的,sim卡还没装。还是我再让她去买一部?”
  “不用了。我那部不值钱的。”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陈燃,这件事不要和我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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