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吗,”裴知岁语气淡淡,“仙尊很少带人回来?”
安鹤有些不满,“你没好好听我讲话吧,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主动带人回归寂山。我都好久没在归寂山上见过除了那几个仙尊以外的人了。”
齐云霁有些好奇:“沽月仙尊没有徒弟吗?”
“没有,他不收徒弟。不过嘛……”安鹤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从前不收徒,今年可就不一定了,不然也不会让我带你们熟悉归寂山。”
裴知岁:“你一直待在归寂山?”
“当然!归寂山是我的家!”安鹤咧嘴一笑,拍拍胸脯,“以后在归寂山上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本姑娘,我替你们摆平。”
她在这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着包票,身后却久久无人应声。安鹤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正想为自己再说几句,回头却对上了裴知岁那双寒潭似的双眼。
裴知岁盯着她看了半晌,接着又露出了那种令齐云霁背后一凉的笑容。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语气带了几分玩味:“原来你是妖族啊。”
安鹤闻言一愣,万分错愕:“你……”
她几步冲了过来:“你你你!你怎么看出来的?!很少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能察觉我是妖,就连楚寒衣当年第一次见我都没发现,你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孩,竟然有这么强的感知力?!”
裴知岁没接她的话茬,“你是妖,还能待在通天阁里?”
安鹤“嘁”了一声,高高束起的马尾一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和那些赤水里的没脑子妖怪可不一样。我生来就在归寂山,修炼许多年才化了形,是好妖怪!而且通天阁那些人不打招呼就来我的山头立门派我都没抱怨什么,他们还敢撵姑娘我走不成?”
裴知岁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安鹤等了一会,见他真的只是“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反而别扭起来:“好吧,归寂山其实也不能算是我的山……但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大部分的问题都可以解决的,这点我可没骗你们。”
见裴知岁没应声,安鹤又讪讪道:“其实我平日不这样的,今天是见到了生面孔比较兴奋罢了。我都许久没和人讲过话了,快憋死了!”
齐云霁插话进来:“仙尊不是在吗,你可以和他说话啊。”
安鹤眉毛一皱,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楚寒衣?别开玩笑了。我同他说话,还不如去和山顶那棵树说话,至少那树还能抖抖叶子回应我。”
齐云霁被她生动的表情逗乐了,掩着脸偷笑了几声。
安鹤摆摆手:“别光说我了,说说你们。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楚寒衣的?”
齐云霁收敛了笑容,摸摸鼻尖:“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我记得我就是睡了一觉,醒了之后便看见小裴哥和仙尊。仙尊说我娘亲托他照顾我,我便跟着来了。”
安鹤点点头,随后看向裴知岁:“你呢?”
“还能如何认识的,无非是仙尊怜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怕我一个人在赤水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才带我回来的。”
裴知岁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一看便是不想正面回答问题,索性随心所欲地胡说八道了。
安鹤气呼呼地瞥他一眼,心道接下来的路程绝不和他说一句话。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鹤领着二人停在了半山腰的一片桃林中。
很难想象这山中竟然有如此规模的桃花林。几人站在桃林不远处,放眼望去,凡是入目之处皆是惹眼的桃粉色,层层密密,在日光下仿佛烟霞,一派氤氲缱绻。
“好大一片桃林!”齐云霁惊叹。
“很漂亮吧!归寂山中多花草,都是归寂山的上一任主人种下的,那是个很喜欢莳花弄草的人,山中的草木精怪都很喜欢他,”安鹤看向桃林,神色怀念,“其实这里原来种的不是桃花,而是梅花,不过前些年出了件怪事,自那之后这里便不再种梅花了。”
安鹤:“咳……扯远了,你们虽然是楚寒衣带回来的,但到底还没正式拜师,我也不好直接将你们带去他那里。正好,这座小院子很久没人住了,你们俩便先住在这里,准备下个月的试剑大会吧。”
她领着二人在桃林中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她口中许久没人住的小院。小院子不大,但布置颇为温馨,养着很多花花草草,生活的必需品也一应俱全。
安鹤又嘱托了二人一些琐碎,譬如哪里不能去,又譬如什么花草不能随便碰,她将杂七杂八的交代完,准备离开时却被裴知岁拦住了脚步。
安鹤以为他是有什么没听懂的,却没想他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说的多年前的怪事,是什么?”
归寂山这件怪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自然也无需遮掩,安鹤虽然纳闷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仍然乖乖答了:“约莫十几年前,归寂山上的草木不知为何一夜枯败,整座山上只剩下山顶孕育着灵脉的梧桐树与半山腰上的一株白梅安然无恙,那时候楚寒衣几乎将整座山头翻过来也没找到草木枯败的原因,后来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安鹤本身便觉得自此怪异,奈何归寂山上实在没人同她聊这些,如今来了个裴知岁,三言两语又将她的兴致勾了起来。
裴知岁又问:“那株白梅后来如何了?”
安鹤一拍手,道:“说起这个我倒是印象深刻。我记得那白梅第二日便枯死了,结果没过多久,也不知楚寒衣从哪搜刮来得法子,本来一点生气儿都没有的枯树,倒是被他硬生生地救活了。”
裴知岁闻言,露出个有些古怪的表情:“救活了?”
“是啊是啊,楚寒衣可宝贝他那棵树了。我之前还当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没想到也会有那样失态的时候。不过想想也是,他从小便喜欢那株梅树,日日在那练剑打坐,人非草木,对花花草草有点感情也是正常。”
安鹤又将当年的细节挑挑拣拣同他说了些,又问裴知岁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得到个否定的答案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天色渐晚,山中起了风,吹落了不少花瓣。
裴知岁伸手接住眼前飘落的桃花,手指微动,原本完整的花瓣在他的指尖下变得残破。他盯着手中的花瓣残骸看了一会,轻哼一声,转身回了房。
第8章 浮屠
*
九瞿通天阁,素阙山。
素阙山是九瞿通天阁中占地最为广阔的灵山,亦是通天阁主殿所在之地。每逢通天阁的盛事佳会,素阙山中都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今年的试剑大会,正是在此举办。
此时距离大会开始尚有几个时辰,山中却已经热闹非凡,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成群结伴,凑在一起讨论着即将开始的试剑大会。若用灵息仔细探查,竟找不出几个天资平庸的。
邱安阳坐在主座上,透过大殿中央的水镜中看着这些孩子,笑道:“今年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人多了许多啊。”
坐在下方的律殊文托着下巴,冲着楚寒衣所在的方向微微抬头:“还不是听说了今年沽月会收徒弟的消息。可真是块勾人的活招牌啊。”
邱安阳闻言和善地笑了几声,转头问楚寒衣:“说起来,寒衣,你怎么突然便想收徒了?记得你之前从来都是觉得自己教不好徒弟的。”
律殊文也跟着调侃道:“是不是到了年纪,忽然觉得山中孤寂得难以忍受,便想收几个弟子体会体会从早上气到晚上的感觉?”
楚寒衣被二人你来我往调笑了一番,有些无奈:“师叔们,别拿我寻开心了。”
邱安阳和律殊文自然知道他突然松口收徒弟的缘由,只是如今有个借口能逗逗楚寒衣,不愿轻易放过罢了。
“要我说,大师姐并未被逐出师门,她那个孩子自然也算是归寂山上的人。你要收他为徒直接收了便是,又何须把他送来试剑大会,你便那么肯定他能排上前三甲?”说这话的人名为胥千白,是律殊文的大弟子,和楚寒衣同辈。二人年少时曾一起在邱安阳那儿听学,因此有些同窗之谊,胥千白也是通天阁中少数能和他搭上话的人。
胥千白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他向楚寒衣那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年是试题可是我师父出的!他那个人吧,你也了解,大师姐的孩子若想顺利通过,可不简单啊。”
“胥千白,嘀嘀咕咕编排我什么呢?”律殊文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白瓷小杯与案台微微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胥千白浑身一抖,不吱声了。他掩饰般地咳了几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律殊文眼风一扫,恨铁不成钢:“胥千白,我算是白教你了,那颗榆木脑袋真是万年不变。”
胥千白早就习惯了自家师父说话的方式,莫名其妙挨了几句骂倒也不生气:“师父,榆木脑袋开不出花来很正常,您别和我置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