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李越宇急得满脸通红,看着陆惊绝的模样急得跳脚,一直摇头,他的声音竭力嘶吼,然而在嘈杂人声中却微不足道,他急得连后背的剑都背得窘迫着。
  玉门仙尊回头看着陆惊绝,看血滴玉落在他的头上,而陆惊绝眼神镇定,负剑而立,仍旧惊绝卓越,他苍老面庞暴喝一声:“大胆孽徒!还不跪下!”
  陆惊绝抬眼看了片刻头顶垂悬的血滴玉,又看了眼气红了脸,怒目圆睁的老者,他忽然勾唇笑了,没有任何狼狈,他像是在看一场笑话,原先淡然出尘的模样犹如错觉,他撕碎了过往伪装,回归恶劣的本性。
  他收敛笑意,看着玉门仙尊说:“灭族仇人,为何要跪!”
  陆惊绝抽剑而出,一把击落那颗血滴玉,持剑和玉门仙尊对峙,剑指老者:“虚伪至极,你们仙门中人应当下地狱!”
  陆惊绝浑身修为爆起,周边混燃着灵力,他挥剑劈空直面玉门仙尊而去,眼看命剑凌厉浩瀚,将要刺中玉门仙尊的命门。
  却下一瞬,老者掌心浑厚灵力放出,化成一只利剑直射陆惊绝身,瞬间穿透陆惊绝的身躯,将他重重击落在地,陆惊绝不得不单膝跪地撑剑而立,口中吐着一口血,周身白衣弥漫出血液,脏污狼狈,然而他却仍旧睁着双眼,戾气深重地盯着玉门仙尊,刻骨恨意从双眼中流露而出。
  玉门仙尊也好不到哪去,他重伤未愈,又强行发功,竟是吐出一口血来,看着陆惊绝,尽是怒意,万分怒其不争。
  “来人!拿下叛徒!”玉门仙尊呵道。
  “谁敢!”陆惊绝爆起,怒烧了自己的灵力神魂,周身焰火熊烧,他甚至双眼间都是焰火,几乎他人触之既死,护卫剑修竟是难以靠近分毫,只能警惕地举着长剑,陆惊绝进,他们就退。
  陆惊绝周边全是焚毁的尘埃,他在汹汹燃烧的灵焰里双眼阴鸷,犹如浴火的冥魔,他挥剑又要对上玉门仙尊,华阳圣山长老立刻出手,陆惊绝挡住,有人叫道:“请神器!”
  长老请出一双神扣,从天而降,直面陆惊绝而去,在陆惊绝周身割开数道伤口,陆惊绝难以防备,最后生生被神扣刺穿了琵琶骨。
  鲜血流出,骨骼碎裂,陆惊绝满溢的灵力被封住,他没了支撑,瞬间颓力而跪,他单膝撑着,呼吸剧烈,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他被拿下了。
  他抹掉嘴角的血,扫过仙门众人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定灭了华阳圣山,修仙界永无宁日!”
  大乱的昊天台已经嘈杂不堪,一众弟子全都挥剑自立,力求自保,长剑并举,全都对着陆惊绝。
  他们脸上无一不是防备,警惕,厌恶,憎恨,玩味,得意。
  昔日风光霁月,天赋卓绝的陆惊绝,今日在长剑下溃败无力的叛徒,千夫所指,人人都唾骂他。
  “……”楚秾站在李越宇身边,不知所措。
  一众人中,独独只有李越宇没有抽剑而出,连林霄冉都哭着鼻子挥剑对准陆惊绝,口中指点陆惊绝是叛徒,而他也没有。
  他眼神茫然地看着陆惊绝,心情极度复杂。
  如果不是陆惊绝站了出来,那么现在被万剑所指的人就是他。
  陆惊绝帮他顶了污名。
  为什么呢?
  怎么回事?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秾直直地看着陆惊绝的后背,看他那宽阔挺直的后背上,那双扣住他琵琶骨的神扣,他的后背血肉模糊,鲜血流了满背,连地面都淌了一片。
  楚秾觉得,陆惊绝一定很痛。
  会有多痛呢?
  比六年前,那日大雨中,四肢尽碎,根骨半废被他退婚还要痛吗?
  陆惊绝被外门弟子押着,在众人目光中,被打入天牢囚笼中。
  楚秾看得认真,直到自己手腕被滴溅下湿意,他才发现竟是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眼眶发红,泪水满溢,一张脸哭得到处都是泪。
  陆惊绝被扣押着,路过楚秾面前的时候,他直直地盯着楚秾,面容沾染鲜血,他略微勾唇笑了,他用口型对他说:“乖乖。”
  楚秾一下如遭雷击,对着陆惊绝双眼难以移开,百般不信,却不得不信。
  荒谬胡闹得像一场会被审判致死的荤梦。
  他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在石宫中丢失的那一个多月,楚秾终于全都回忆起来了。
  那一个多月潮湿的记忆,男人的呼吸声,绵软的喘息,极度暧昧亲密的日日夜夜,他在潮湿的碧波漾里,同男人做着夫妻。
  那时他灵智被香毒封住,他意识不清,衣食住行都要男人亲力亲为,夜晚入眠都要抱着男人。
  那一个月里男人是没有戴面具,也不曾给他戴过眼布的。
  他清楚的记着,那一个月里,日夜抱他入眠的男人,哄他进食,赫然是陆惊绝的面目……
  陆惊绝半身长尾,会用尾巴缠他,磨他,在水里把他缠抱得难以松懈,再半强迫地诱哄他欢愉,他不会说话,陆惊绝同他说过许多东西,他都一并忘在了那方湿润山谷中,那一个月里。
  陆惊绝亲口说过,他就是在秘境中的男人!
  在那方潮湿阴冷的石潭里,他对楚秾做着在秘境中一模一样的事。
  威逼他,诱惑他,又怜惜地抱住他。
  陆惊绝对楚秾被蒙着眼布时无措的反应了如指掌,他在水中抱着楚秾,说:“你何必要跑呢?不跑,也不必在碧波漾里吃苦头。”
  冷水拥覆,湿润昏暗,耳边全是流水声,他被一条发情的蛟龙占尽了便宜。
  “嗯……”楚秾手疼,推了推他,又被男人捉住了手腕放回原位,陆惊绝长尾勾进了他的腰,说:“怎么?后悔了?”
  “太晚了。”
  “你这辈子都跑不掉。”
  “我的内丹已经分了你一半,往后天涯海角,无论你躲到何处,你都躲不开我。”
  “知道吗?”陆惊绝颠了颠累极昏沉的楚秾,逼他回答,楚秾被颠得不耐,只能哼了几声。
  “乖。”陆惊绝满意了,放楚秾趴在自己肩头,安抚他入眠,长尾继续绞着纤细长身,混乱又暧昧。
  “……”楚秾羞耻念头爬了整个脑子,他好像全身起了火,似乎全身都开始滚烫。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是陆惊绝!
  陆惊绝不是恨他吗?
  不是主角会打脸炮灰,后宫无数吗?陆惊绝当时分明应该是在和南宫白鱼在一起。
  为什么他会一直在他身边,还会这么对他?
  他是退他婚的未婚妻,更是个男人。
  他难以想象,素来自持冷静的陆惊绝会对他做出淫靡事。
  荒谬,荒谬,荒谬!
  楚秾乱得快要发疯,他站在原地,愣着眼神,目送陆惊绝离开,薄汗溢出,他眼尾还是发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楚秾回过头,才发现早在许久之前,剧情线就走偏了,他作为炮灰根本没有沛雨镇剥皮魔,也没有所谓祭天封印,没有晨会查叛徒。
  是他介怀陆惊绝见死不救,所以再没有在意过剧情,以至于发生扭转他全然没有发觉,最后活生生乱得一塌糊涂。
  楚秾最后回到九州清时都是恍惚的,他走到那株树种面前,轻轻拂过它的枝叶,它似有感应一般,枝叶微颤,勾住楚秾的手指。
  这棵树是昆仑神木,极难培育生长,需生机充盈,灵力充沛之地才可以培育出来,千万年才生长了一株,却被天雷击毁,这是它唯一的树种。
  陆惊绝说这也是唯一可以杀死他的东西。
  他塞进了他的手心。
  为什么要唯一可以杀死他的物件给了他呢?
  楚秾疑惑许久,却根本想不清楚陆惊绝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过陆惊绝的消息,但是仙门长老封锁得极为严格,楚秾根本打听不到,直到有一日,他同林霄冉一起吃茶时,零星听到林霄冉说:“长老们发现叛徒陆惊绝早已入魔,对叛徒用了酷刑,濒临死亡,当真是大快人心。”
  楚秾心揪紧,放下茶杯就走了,他跑去找李越宇,李越宇是除去楚秾外,唯一对陆惊绝不抱以恶意的人。
  他同李越宇说,他想见陆惊绝,哪怕只是带一些药物进去。
  李越宇也难受,终日心情郁结,但看着唯一和他对陆惊绝友善的楚秾,终究没有推辞。
  李越宇请了看守的外门弟子喝酒,在酒里下了药,把几个人迷晕了过去,楚秾再穿了外门弟子衣物,混进囚笼中。
  修仙之人未经法令,不得进入囚笼中,否则会反噬身损,李越宇进不去,但是楚秾毫无修为,反而入囚笼如履平地。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陆惊绝的囚笼面前,看着衣衫褴褛,浑身伤痕遍布,深可见骨,身躯近碎,楚秾抿了抿唇,快步走上前,拿了金疮药,偷偷放在陆惊绝脚下。
  他轻轻问:“陆惊绝……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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