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现场，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观众在主持人的控场下发出阵阵欢呼。
“歌手注意，声音是否正常？”
“正常。”
“伴唱伴唱，是否正常？”
“正常。”
紧张而有条不紊的直播调试开始了，闻杨握着许见深送的麦克，深深吸了一口气。
主持人已经播完口播，大声报出接下来要出场的歌手名：“让我们掌声欢迎，是本场节目的第四位唱作人——闻杨！”
大幕拉开，人声鼎沸。
闻杨一步一步，走向高高的舞台。
追光将他的头发打得充满光泽，闻杨伸食指冲乐池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
他将麦架好，调整好呼吸，等待音乐响起。
一秒钟过去，他并没有听到耳返里的声音。之前彩排就定过点，现在应该开始放前奏了。
于是，他冲远方的PA调音师点了点耳返，询问通道怎么回事。
可耳返里还是没有声音。
闻杨意识到不对，再次朝远方的现场导演示意。
追光下，细小的尘埃起起伏伏，整个演播厅安静得吓人。
观众席开始面面相觑，几个直播机器并未停下来，闻杨的心跳开始变快，情急之下，他摘下半边的耳返，另外半只耳返这才切进导演的声音。
“小闻！乐队通道有问题，暂时无法伴奏，你要不先下来等等？我让主持人播段广告。”
闻杨没有立刻照做。
主持人救场，的确是最常用的方式，可是现在灯光、舞美乃至闻杨本人都已经就位，观众也拭目以待着。
虽说今天只是音乐表演，不涉及评分竞技，但毕竟是综艺首播，又被前期舆论推得那么高，多架直播机位架着，这时候闻杨突然下场，难免会影响观感。
万一再被媒体添油加醋，说不定会出现什么“耍大牌”“业务不精”之类的新闻。
可是，闻杨要是留在台上，伴奏推不出来，和声也会很干，这样跟清唱没什么区别，表现力肯定会大打折扣。万一处理出错，那将是更大的事故。
闻杨没太多时间思考，指着耳麦，很轻地朝导播室摇了摇头。
对面看懂了，震惊道：“什么意思，不用进广告？你要继续演出吗？！”
闻杨看了眼镜头，他知道，许见深此时正在屏幕的另一端鼓励自己。
他笑了一下，点点头，朝远方举起手。
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这是开场设计，便配合地跟他一起挥舞双手。
闻杨摘下耳麦，深吸一口气，拿着话筒，朝舞台的另一边走去。
第76章 岛内阵雨（正文完）
屏幕中，舞台中央的光柱突然熄灭了一束，只剩下追光紧紧锁着那道挺拔的身影。
“出什么事儿了？我看导播很着急的样子！”
“感觉耳返有问题啊，闻杨居然摘了半只下来。”
“这时候不应该进前奏吗？怎么还没声音？”
……
许见深刚刚送走星楽一众人，站在公司大厅的屏幕前，和众同事一起收看直播，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
大家面面相觑，都替闻杨捏了把汗。
“这个伴奏，该不会出岔子了吧？”
“看样子，是多轨播放器或者数字信号问题，修起来估计得有阵子了。”
“完啦，这可是综艺首秀啊，这下小闻又要挨骂了。”
讨论声不绝于耳，许见深目不斜视，坚定地看着大屏，小声说：“他OK的。”
闻杨透过摄像机，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人。
他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慌乱解释，只是利落地摘下所有耳返，走向左侧，一架被灯光遗忘的三角钢琴。
导播立刻会意，让后台切换播放通道，把输入接到琴线上，示意闻杨准备就绪。
闻杨迈步，走到钢琴边，掀开琴盖，安静地坐下来。
一瞬间，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舞美只剩下一束追光，空气仿佛凝固住，台下弥漫着担忧的沉寂。
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冰冷的琴键，下一秒，铿锵如金石撞击的音符骤然炸响。
没有任何铺垫，闻杨带着一股不顾一切、足以穿金裂石的磅礴气势，弹出第一个音符。
闻杨将麦克架在琴边，自弹自唱，失去伴奏后，反而像是挣开枷锁。他任由澎湃的情感倾泻而出，将原曲演绎出全新的、更加刚烈而深沉的灵魂。
仅仅一架钢琴而已，却被演奏出千军万马之感。
原本捏着汗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慑住了，疑虑迅速被惊叹取代。
闻杨越弹越快，每个音符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越来越汹涌的波澜。
他用真声顶上最后的高音，坐着仰起头，像在宣告胜利的狼王。
旋律席卷了整个演播厅，气势如虹，摧枯拉朽！
最后一个音凌厉收束，整个录制现场陷入寂静。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轰然爆发，观众们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激动与敬意。
闻杨缓缓放下搁在琴键上的手，那刚才疾速翻飞、掌控雷霆的手，此刻正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幅度、细细地颤抖着。
光影打在他微微低垂的侧脸，汗水沿着下颌和之间滑落。
许见深的手也随着这一刻放开了，他觉得心跳加速到快跳出胸腔，恨不得亲自冲到调音台或是要求导播切其他镜头。
可惜他不能，即便真的被允许，他也不一定能做到更好。
许见深紧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身旁同事都在欢呼和拥抱，夸赞闻杨的临场能力。
而台上人几乎看不出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拿着浅金色的麦克，走下场。
因为手骨的原因，闻杨自从钢琴大赛退赛后，就没有再尝试过高强度的训练。后来慢慢恢复好了，为了特意远离家里病态的投射，他甚至没再在舞台上碰过钢琴。
现在，结束一段临时起意，手的疼痛甚至覆盖了舞台事故的后怕，但他暂时没空处理，接下来还有后采。
主持人拿着台本，火急火燎地迎上来，对着一架直播摄影机，调动全身的情绪，询问道：“听说这是小闻第一次参加综艺，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闻杨将疼痛颤抖的手插进口袋，平静地说：“还好。”
“那你心理素质真的很棒！”主持人转向摄影机，面向观众，“大家可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因为乐队的声音推不出来，所以，闻杨情急之下决定即兴伴奏，让我们给他一点掌声好吗！”
闻杨想了想说：“大家都很专业，舞美和通道很快调整过来了。不过这首歌配合钢琴，居然比我预想中更合适。”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正是因为这个小插曲，我们才能见到全新的演绎方式。”主持人开始走台本里的流程，“那关于这首歌，你有什么要对大家说的吗？”
轮到既定环节，背景音乐终于跟上，周围的灯光也变得更柔和，摄影师为了获取近景，端着一架斯坦尼康上前拍摄。
闻杨知道，摄影机的另一头，有与他并肩的，与有荣焉的爱人。
他把演出衬衫抻得平直，松了松袖口，认真地收起笑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弹琴了。”
闻杨的脸被放大，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中。他透过摄像机，眼神堪称温柔，让许见深不免愣神。
经过兖港的环绕音响处理，闻杨的声音比日常听来更加清澈有磁性，在许见深的四面八方响起，击透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最近我也收获了很多讨论，攻击的、污蔑的，我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站在台前？
“但这首歌的创作者之一，在经历中伤、污蔑甚至威胁之后，依旧坚定，温和，专业。他带着我，更无畏地走到舞台上。”
说着，画中人冲着许见深笑了下。
“我希望让他的歌被看到。”
年轻人的爱直白而热烈，穿过流言蜚语，仍旧无所畏惧。主持人像是被他感染到，想给递出更多话头，将麦放到他面前：“那就再向听众朋友们介绍一遍吧，刚才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岛内阵雨》。”闻杨放轻声音，看着摄像机，点了点头，“送给，我爱的人。”
此时整个舞台的灯光忽然都暗了，舞美师配合这句话，将灯效换为本该在正式表演时展示的大雨场景。
闻杨偏过头，正好看见不远处落下的，一场跨越千百公里，却仍旧逼真的盛夏阵雨，有一瞬间晃神。
他回过神，清了清嗓子。
“也送给，所有热爱创作、理想长存的，你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关于过去与未来，理想与相爱的故事，希望你们能喜欢。
最后一句话，是小闻也是我要说的。
感谢一路走来的陪伴，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