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306节

  可田太后冷笑着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猛地逼着她抬起头来:“贱人,还敢撒谎!你说你不知道?!那玄远是谁?!”
  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如同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眼前这个人在宫里养了许多年,最后还从宫里风光被嫁了出去,她那时候怎么会想到,就是这个人,杀了她的女儿,还能够若无其事的在宫中生活?!
  想到才四岁的女儿,田太后恨不得去亲手将齐云熙给挫骨扬灰。
  她哀痛的看向元丰帝:“皇帝!这件事,你必定要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唯有景明这一个女儿,她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曾抱过她,你记不记得?”
  田太后哭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翻来覆去的只说一句话:“皇帝,你要给哀家的景明报仇……”齐云熙至此才终于觉出了怕,惶恐的攥住元丰帝的衣摆求情:“圣上,太后娘娘说的什么,我全都不知,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圣上!难道您忘了,当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曾经派人去查过我的身世,您也知道的,我怎么会骗人呢?我就是姓齐,您知道的啊圣上!”
  元丰帝淡淡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皇后对你如同亲女,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对你的恩情?”
  像是忽然被摄住了喉咙,齐云熙紫涨了脸,一时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浑身发抖的摇头:“不!圣上,您不能听他们胡言乱语,我没有,我没有!不是的圣上,我没有做过,我……”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像是有无数的烟花炸开,一时让她头晕目眩。
  元丰帝俯身擒住她的脖颈,一点一点的收紧:“你当初说,皇后厌恶朕造太多杀孽,心中对朕有怨言,是你说的,还是当真是皇后说的?”
  当你察觉出身边有人对你说谎的时候,那么这个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容易被你无限的放大怀疑。
  何况齐云熙还根本经不起查。
  元丰帝表情冷漠,看着齐云熙的时候,眼神跟看一个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齐云熙已经连思考都困难了,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元丰帝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惊恐欲绝:“圣上!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元丰帝嗤笑一声:“皇后宫中的刘嬷嬷去了何地?御马监的王太监,给你传递了多少消息,这些证据,是不是要朕亲自拿到你跟前?!”
  田太后在一边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她潜入宫中多年,身世有异,齐氏说死的那个才是李氏,哀家倒是觉得说不通!若真是死的才是李氏,那齐氏姑侄是失心疯了,要杀了哀家的景明?!她们又为何在宫中挑唆生事,陷害皇后?!分明就是她们一开始便已存了坏心,哀家看,就当严刑拷打,让他们说出真话来!”
  隐瞒了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破,还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齐云熙吓得肝胆俱裂,她这一生都活在谎言里,靠着谎言去利用去欺骗或是去算计人,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元丰帝看她的眼神让她明白,她今天或许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分明就还在上午,她还进宫求见过元丰帝,哭诉了一番关于这一次侄女儿的事情的委屈,又撇清了自己跟贺太太落水一事的关系。
  为什么?!
  元丰帝的手一下一下的收紧,四周寂静无声,齐云熙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元丰帝的手底下发出的清脆声响。
  她吓得不断去拍打元丰帝的手,终于崩溃。
  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她觉得喉咙到鼻腔都火辣辣的疼,意识逐渐都开始变得模糊。
  这回或许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在心里有些绝望的想,可她又十分不甘。
  不该是这样的。
  她还没杀死萧恒和苏邀。
  早知道,她就不该猫捉老鼠一样的戏弄他们,就该干脆利落的把他们给弄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变故。
  胡思乱想了也不知道多久,原本稀薄的空气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齐云熙被扔在地上,立即如获大赦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弓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元丰帝冷淡的瞧着她,忽而扬声喊:“阿恒!”
  一直都安静得似乎不存在的萧恒轻声应了一声,对上齐云熙震惊的目光,缓缓的挑了挑眉。
  “你来审理此案,朕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年又做了多少别有用心的事!”元丰帝擦了擦自己的手,没了胡皇后的庇佑,在他眼里,齐云熙的地位跟路边的一只狗也没什么不同。
  田太后冷漠的在一边接过话头:“不惜用任何手段。”
  第691章 九十章忽视
  田太后自萧恒被认回来之后,虽然一直有拉拢讨好的心思,可自来没对萧恒当真这样的倚重和信任过。
  别的事她或许信不过,但是萧恒审案的本事是从在锦衣卫当差的时候就出了名的,她一再的嘱托萧恒:“哀家知道你心中对哀家有怨气,哀家当年也的确多有对不住你父亲母亲的地方,这件事若是你能够给哀家一个明白,哀家便亲自劝圣上恢复你父亲母亲的名分,让你也名正言顺的当上你的皇太孙。”
  皇长孙跟皇太孙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其中的差别却是天差地别的。
  在之前,田太后哪里会下这样的保证?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纵然想要兜揽萧恒,那也是需要看见好处的-----譬如说让萧恒娶了田循,成了田家的女婿,有了姻亲这层关系,她才能够放心的帮萧恒争取他应有的地位。
  可现在不同了,田太后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嘱托完了萧恒,便大病了一场,连续昏迷了数天,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发热。
  申大夫都被召进宫中替太后看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太后情绪过于激动,大喜大悲,情绪大起大落的,经受不住,人的这口气泄了,要恢复过来是很难的。
  连申大夫都这样说,宫中一时便气氛更加凝重,有一股风雨欲来之感。
  田循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侧,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离太后床榻一步。
  田太后再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她瘦了许多,太后的凤袍穿在身上,也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感觉,见了田循,她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田循熬了这大半月,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瞧着也像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等到得知田循是为了照顾自己,她心中难免升起一些感动,拍了拍田循的手背:“辛苦你了。”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田循摇摇头,声音极轻:“太后娘娘待我如同亲祖孙,我能有机会回报太后娘娘一二,这是我的福气,怎么能说是辛苦?”
  田太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敷衍的笑了笑:“真是好孩子,好了,哀家如今已经没事了,你辛苦熬了这么多天,先回去好好歇几天。”
  田循还想再说些什么,田太后已经挥了挥手:“去罢。”
  她只好退出来,等到出了太后寝宫,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满脸都是阴骘。
  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清荷小心翼翼的迎上来,见她情绪不佳,急忙问她:“姑娘怎么了?”
  田循会做人,出手大方加上有心笼络,在太后宫中,小宫女们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她说上几句,清荷因为负责她的起居,便更是俨然已经成了她的人。
  听见清荷问,田循才换上了一贯的笑意,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后等到回了自己的屋子,才问清荷:“你是什么时候来慈宁宫当差的?”
  清荷快手快脚的将窗边摆着的桃花取下来,换上了一盆暖房新送来的茶花,闻言便想了想:“已经有三四年啦。”
  三四年,田循忍不住有些失望。
  清荷见她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由有些惴惴:“姑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田循温和的冲着她笑了笑,心中却十分烦躁。
  太后曾经有个女儿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家里的长辈也并没有提起过。
  原本景明公主已经死了,其实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必要。
  可如今看来,事情却又有不同-----血脉之间的牵绊比她想象的要深刻的多了,田太后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景明公主的事情身上,为此,根本顾不得她了,这些天她在田太后跟前照顾得如此周到细致,可是在田太后眼里,根本看不到她的好。
  景明公主的事带来的影响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不能等着田太后丧女的悲痛一点点过去,总要想一想法子将田太后的关注点拉回到自己身上。
  “清荷,你跟田妈妈熟悉吗?”她含笑看着清荷:“宫女都是过了二十五岁便要放出去的,为什么田妈妈却一直还留在宫中啊?”
  清荷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盈盈的回她的话:“田妈妈的确是嫁过人的呀,她原本是在尚服局的,后来被放出宫去,回了家中做了绣娘,只是后来嫁了人之后,丈夫不争气赌钱吃酒,还总是打她,她实在受不住,便跟丈夫和离了,因此才又回了娘家,是娘娘顾念旧情,又把她召进宫中重新当差的。”
  田循若有所思。
  等到她将田妈妈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之后,再去正殿之时,恰好碰见萧恒从太后殿中出来。
  她怔了怔,从心里生出欢喜和雀跃,笑意盈盈的给萧恒行了礼:“殿下这些天一直忙着审案,真是辛苦了。”
  萧恒对她自来都是淡淡的,冷淡的颔首便毫不迟疑的越过了她要走。
  田循咬了咬唇,猛地转头,见萧恒已经下台阶往外走,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萧恒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她,才能把她看在眼睛里?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苏邀?!
  田妈妈正好出来,见她立在廊下,还忍不住有些奇怪:“姑娘怎么立在这风口里?太后娘娘不是让您先回去休息吗,您怎么又过来了?”
  听见是田妈妈的声音,田循便立即变了一副笑脸,转过头微笑着看着田妈妈,和气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太后娘娘的,是来找妈妈您的。”
  “找我?”田妈妈茫然不已,她跟田循之间的关系虽然不错,可私底下没什么交情,更别提要专门来找自己的地步了,便错愕的问:“姑娘找我何事?”
  田循左右看了一眼:“这里说怕是不大方便,劳烦妈妈移步,我有些事情想要请妈妈帮忙。”
  田循到底是田太后的侄孙女儿,田妈妈看她一眼,点头同意跟在她的身后。
  第692章 九十一新路
  田妈妈跟着田循去了田循的屋子,便有些着急的开口:“姑娘有什么事快些罢,太后娘娘那里是离不开人的。”
  景明公主的事一直就是田太后心中的一个心魔,前些年的时候,田太后其实跟个疯子也没什么区别,时不时的便要烦躁焦虑得寻死,是一直等到最近这些年才逐渐的好了些的,时间总是治愈一切事情的伤口。
  其实原本一直寻不到景明公主,这件事便也还罢了。
  不再提起,田太后就也当没有这件事,不去想,慢慢的,说不得一辈子就这么带着遗憾过完,可偏偏景明公主的事情到底有了消息。
  这些天,田太后重病昏迷,如今醒了,头一件事也是让萧恒过来,说一说案情的进展。
  她的情绪如今越发的不稳定,田妈妈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自然很关心她的情绪,生怕离开的这段时间,田太后便会忍不住做出些傻事来。
  “妈妈怎么这么着急?”田循微微偏了偏头,见田妈妈一脸的焦急,便慢慢开口:“妈妈,公主殿下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田循是田太后的族人,也是田太后大力扶持的晚辈,她之前又一直伺候太后尽心尽力,现在问这个,田妈妈倒也没有什么瞒着她的,便径直道:“殿下他原本便是掌管锦衣卫出头的,审理案子自来就是信手拈来,这么大半个月,已经大有进展。齐云熙,她本身便不是什么镇南王旁支,身世跟齐氏一样,都是假的。”
  虽然别有用心,但是田循也是真的关注这件事,闻言便忍不住啧了一声,紧跟着就冷笑:“果然是乌鸦插了羽毛便想着要装凤凰,她们当真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许家大爷是一口否认自己知情的,不承认自己知道齐氏姑侄的身世有异。”田妈妈觉得糟心:“可是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已经找到了目击证人,沈家村的几个老人都认出了齐氏便是当年躲藏在沈家村的李氏,并且她们也都是认识玄远的。这件事,不管他们如何否认,都是在狡辩。”
  田循便也跟着皱眉:“真是丧心病狂,想必她们是因为怕泄露了身份,才会杀了小殿下灭口的?”
  “八九不离十便是这样的。”田妈妈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才又想起差事来,急忙站了起身:“姑娘就是要问这些?等过些天案子审清楚了,您自然也会知道的,我得回去陪着太后娘娘了。”
  “妈妈等等!”田循笑着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田妈妈跟前拉住了田妈妈的手,从自己的腕间退下了一个镯子,顺手带到了田妈妈的手上。
  田妈妈便忍不住怔了怔,顺着田循的目光往下看,腕间翠绿的镯子正散着萤光,看上去光华流转,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姑娘这是何意?”田妈妈的诧异也只不过一瞬,这镯子是好,但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什么赏赐没有得过?一个镯子而已,还不能让她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妈妈不要误会。”田循一点点的握住田妈妈想要挣脱的手,压低了声音:“妈妈别这样严肃,太后娘娘姓田,我也姓田,我只有盼望太后娘娘好的,又不会做出不利于娘娘的事,只是,我有一点小事,想要请妈妈帮忙。”
  田妈妈才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她立即便要将镯子退下来:“姑娘言重了,您是娘娘的心腹,您有什么事,娘娘都会为您筹谋,哪里还能用得着我们帮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田妈妈在宫中呆的这么久,从来不会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不会接这些东西。
  “妈妈怎么这么说?”田循眨了眨眼睛:“我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谁能没点儿需要帮忙的事呢,就比如说妈妈您,您在太后娘娘跟前乃是红人,可不是一样也有难处?比如说,您难道当真能狠得下心不管您儿子了吗?”
  田妈妈的动作立即便顿住了,警惕的看了田循一眼:“姑娘在说什么?”
  “妈妈不必紧张。”田循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缓缓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帮妈妈一把罢了,我知道,您因为儿子好赌,所以难免有顾不过来的地方,又不好时时刻刻的都去找太后,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太后娘娘本身便已经够心烦了,您怎么还能再为了您儿子帮人消灾,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平事儿,最后却什么都没办成的这件事去找太后娘娘呢,您说是不是?”
  田妈妈便立即站住了,面无表情的看着田循:“姑娘调查我,用此事来威胁我?”
  “怎么会是威胁呢?”田循真心实意的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田妈妈:“我分明是为了要帮妈妈呀,妈妈,您手上这只镯子,是我母亲送给我的及笄礼,用这只镯子,能请动我父亲办任何事,您儿子惹上的这点官非,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当然,其实对太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太后娘娘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分出来去顾您的事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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