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286节

  庞夫人勃然变色,过了许久,才颤抖着手往后退了退,闭了闭眼睛道:“我得先回去跟贵妃娘娘和家里商议后再做打算。”
  如果真是苏邀这么说的话,那这些人是前后跨了将近二十年在对付太子一脉。
  到底是谁,非得要这么做?
  这种决定家族前程的大事,自然得是回去商量的。
  苏邀不以为意的点头,想了想又道:“夫人回去,可以跟老国公和国公爷提一提聚海庄,听他们派人手去查一查,另外,想必杨首辅那里也应当是会有些收获的。”
  庞夫人停了片刻,勉强朝着苏邀道谢,过不多久便辞别了汪老太太跟苏老太太下山去了。
  等到回了家,庞夫人也并不停留,便径直去了书房见老国公。
  庞清平如今在外就任,家中一切作主的便是老国公,老国公爷坐在太师椅里头,听见庞夫人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便问边上胡子老长的应先生:“先生如何看?”
  应先生摸了摸自己胡子,咂摸半响,道:“苏家这位县主,虽然风头出尽,但是为人却十分的精明谨慎,她既然这么说,便自然有她的底气在。老国公,事已至此,不如查一查。”
  老国公也正有此意。
  原本他们怎么斗,都不关他的事,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说得阴暗一些,他们斗得越厉害越好,若是真的你死我活了,说不定还渔翁得利,最终受益的反倒是五皇子。
  可是这次的事情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对方对付起十一公主来实在太随意了。
  仿佛十一公主是什么可以随意利用的物件,他们甚至都想下死手-----若不是胡太医跟孙院判竭尽全力,十一公主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这让庞家跟庞贵妃都涌现出极大的不安,还有怀疑。
  对方到底是谁?
  这成了如今他们迫切想要弄清楚的事。
  沉吟片刻,老国公嗯了一声,叫了庞三老爷进来,严肃叮嘱:“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聚海庄到底有什么猫腻,也给我严查!”
  庞三老爷办事沉稳的很,把事情交给他,老国公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末了还是交代一句:“你那夫人,眼高手低,且短视愚蠢,这件事,不许跟她透露分毫,免得到时候坏了事。”
  这是又说起了之前庞友德在汪家闹出大祸的事,怕庞三夫人又自作主张。庞三老爷急忙答应了。
  第643章 四十二突破
  庞家去查聚海庄会查到些什么,苏邀一点儿都不担心-----哪怕是再狡猾的猎物,也一定由打盹的时候,何况庞家同样势力庞大,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能量绝不容小觑。
  而只要能查出聚海庄有汾阳王跟许家和齐云熙他们,对于苏邀来说就足够了,足够促成庞家跟她的合作。
  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两家的长辈原本便对这门亲事都十分的赞成,这一次来白鹤观打醮三天,另外再择定了吉日,便很快便动身下山。
  汪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十分的患得患失,临走之前还握着苏老太太的手感叹:“好事多磨,瞧瞧,原本说好了开了年便开始操办,如今嵘哥儿得去云南,如今又定了九月十二……但愿到了那会儿,一切都能顺利了。”
  苏老太太也深有同感,她原本便担心苏嵘的亲事担心了好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个汪悦榕,处处都好,可婚期却又迫不得已的改了,她惴惴不安,十分怕再出个什么意外。
  可如今这话怎么能说?她便急忙道:“会的会的,百无禁忌,到了那时候,一切自然都好了。”互相安慰了,苏老太太才登车下山,到了马车里才想起庞夫人的事儿,问苏邀她找苏邀做什么。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苏邀不想让苏老太太担心,便干脆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庞夫人让我放心,贵妃娘娘并没有误会我。”
  提起这事儿,苏老太太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低沉了几分。
  不过她没再说这个话题了,毕竟这事儿也不是说了便有用的,她转而问起苏邀:“小六儿的事,那个黄元攀,你觉得如何?”
  这次除了是来帮苏嵘和汪悦榕另外择定吉日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汪大太太娘家的亲戚有个侄子,年龄跟苏杏恬正合适。
  苏老太太之前对三房尚且态度冷淡,何况是庶出的二房?
  但是经过了二老爷和二夫人的事,她反倒是对苏杏恬和苏征有了几分怜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他们也不能选择出身跟父母。
  现在二老爷三老爷不管事,她这个做祖母的,若是都不再帮她们把关,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黄元攀是汪大太太家的亲戚,说是喊侄子,其实关系有些远了,可黄家也是跟申家彼此有亲的,黄家如今的当家人也是山东总兵,是被从申家过继出去的,到如今,两家走动的越发亲近,宛如一家。
  总兵之子,配苏杏恬,也算不上辱没了,身份差不多,重要的是人品。
  苏邀之前已经跟苏嵘商量过了这件事,对那个黄元攀也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便实话实说:“汪大太太并没有言过其实,这位黄公子除了有些呆气之外,人品和德行都是好的。”
  既然苏嵘苏邀都说好,那苏老太太心中就有数了。
  她嗯了一声,倚在车壁上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既然这么说,那就找个时间,寻个机会让这两个孩子见一见,而后便把亲事给定下来。”
  苏邀并没有意见。
  先订亲,以后先相处着-----黄元攀来京城是来读书的,总也有几年在京城,并且是寄住字汪家,两边往来这么频繁,他们两个总有相见相处的机会。
  若是合适自然好,不合适,以后也有反悔的余地。
  到了苏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屋顶地面,天气也逐渐的变得暖和起来,苏邀才下马车,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不由便怔了怔----竟然是六戒。
  见她回来了,六戒急忙小跑着过来,笑呵呵的喊了一声县主,便低声道:“县主,我们主子让我给您带个消息,许渊博他在国子监有个同窗十分亲近。”
  啊?
  苏邀被这没头没尾的消息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停住了步子看了六戒一眼:“同窗?”
  六戒的表情有些古怪,咳嗽了一声才道:“就是……许公子有龙阳之癖,他在国子监有个同窗,叫做邓继东,此人家境贫寒,家中的开支都是由许公子供给。这件事,许家上下都是不知道的,许次辅为人古板,若是知道了这事,必定震怒……”苏邀挑了挑眉,马上便明白了萧恒的意思。
  既然这件事是不能被许顺所知道的,那么许大奶奶自然也该知道这事何等紧要。
  若是……苏邀心中马上便有了章程,点点头对六戒道:“我知道了,回去跟殿下说,请他等我的消息。”
  六戒摸了摸自己的头:“殿下也是让陈大人告诉我的消息,我见不着殿下。”
  萧恒虽然已经定了要去云南平乱,但是却还住在重华殿。
  苏邀反应过来,便挑眉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问六戒:“既然你没事,不如干脆跟着我?”
  六戒喜出望外:“不瞒县主,殿下也是这么吩咐我的,让我先跟着姑娘,给姑娘跑跑腿,姑娘您但凡有什么要做的,请尽管吩咐我就是!”
  他从小就跟着萧恒,萧恒一朝成了皇长孙,他反而却不能跟着了,在侯府一下子闲了下来,日子过的实在无聊透顶。
  如今能跟着苏邀,那也是好的----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殿下对苏姑娘看重着呢。
  苏邀笑了笑,顺势答应下来:“那正好,我这里这件事,便一客不烦二主了。你干脆去找到那个邓继东罢,帮我办件事。”
  六戒兴奋的应了一声,等到听苏邀吩咐完了,才兴高采烈的转身去办事了。
  他是跟着萧恒从军中出来的,身手了得,比阮小九他们又得用的多,苏邀看着他的背影松一口气,身边有人能用,就不那么捉襟见肘了。
  打发完了六戒不久,她才进了自己院子换了衣裳,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燕草便又掀了帘子进来:“姑娘,阮小九回来了。”
  这么快!
  苏邀当机立断的站起来:“让他去偏厅等着,我马上出去。”
  燕草急忙帮她拿了斗篷跟上去。
  第644章 四十三混进
  阮小九正在议事厅外头的大树底下踱步,开了年之后,府里的桃花便陆续盛开了,风一吹,有开得早的便夹杂在红梅里头开始随风飘在空中,飘得满园都是。
  他没心思欣赏,在府里这株据说都已经有了四五十年树龄的桃树底下转圈儿,脸色凝重,等到抬眼看到苏邀过来,他急忙喊了一声姑娘,便跟着苏邀进了议事厅。
  天气逐渐暖和,到了晚上却仍旧是还冷的厉害的,天色逐渐暗下来,阮小九搓了搓手,低声开口:“姑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苏邀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便挑了挑眉等他说。
  “这位玄远道长,听说是自小被白鹤观上一任观主在溪边捡到,继而被观主养大的,他自小便十分顽皮,跟一般的孩子不同。”阮小九斟酌着,将打听来的消息整理好:“听说他原本天资十分出众,自小便能画符请神,一柄桃木剑耍的徐徐生风,可后来……他不知怎的,在下山历练过后,出了事,弄丢了观主的女儿……”白鹤观跟龙虎山一样,是正一道,不禁嫁娶。
  苏邀目光动了动,忽而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紧跟着,阮小九便又道:“人人都说,是他……了观主的女儿,白鹤观吵的厉害,最终戒律堂将他逐出了师门,他便一直在外浪荡游历。不知怎的,等到过了些年,他又回了白鹤观……前任观主已经羽化,他解释了当年弄丢小师妹的事,说当时他小师妹是被贼匪所杀,他游历了蜀中,终于斩杀了那群贼匪,为自己证明了清白……从此他便回了白鹤观,并且铁口直断,十分受京中贵妇们喜欢,甚至还曾进宫为皇后娘娘讲道……”对上了。
  苏邀心中惊跳。
  她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果然便不是巧合。
  玄远的小师妹出事的那段时间,论起来就是太子当时带兵清剿蜀中废帝残余势力的那段时间。
  都对上了。
  苏邀在心中默默地想到了齐云熙跟齐氏,还有许家,目光亮了亮,见阮小九看着自己,便抬了抬下巴:“接着说吧,还有什么?”
  “后来玄远道长便声名远播了,他还是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云游,甚少回白鹤观的。”阮小九看着苏邀,有些不解:“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
  苏邀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冷笑了一声,低声对他吩咐:“小九,你现在就去白鹤观帮我一个忙吧。”
  阮小九急忙答应下来。
  姑娘甚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他觉得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便绷紧了神经听苏邀的吩咐,而后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一直到出了侧门,他还觉得自己仿佛是踩在云端一般,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姑娘说了什么?
  他挠了挠头,眼皮耷拉下来,梦游一般的在街上走了一阵,被冷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才清醒过来,啊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是蠢!姑娘既然让你去做,那就总有姑娘的道理,你照做不就是了?!”
  姑娘反正从来没有错过。
  他想到这里,又精神起来,回了家换了一身衣裳,趁着夜色出了门-----长期帮苏邀办事,他如今已经是历练了出来,哪片区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哪里是能走动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绕过了巡逻,他便小心翼翼去了城东东郊那一片。
  流民乞丐多数都聚集在这里。
  阮小九穿着破烂,趁着黑夜挤进了一座破庙。
  夜深了,乞丐流民们却多有还未睡的,正聚集在一起,生着用搜集来的木柴点燃的火盆,在赌钱。
  他们都忙活了一天,又冷又冻又饿,一般只有在夜深的时候才回来,能松快一些,赌了钱,就去边上的破酒馆里打上一壶酒,大家一起分。
  阮小九袖着手挤挤挨挨的凑过去,跟着玩了几把,输了十三文铜钱,忽然有些急眼,脸红脖子粗的喊着要再来一把。
  每年到了冬天,便有许多流民来京城,其中多数会被赶走,可也有少数脑子灵活好用的用各种门道留下来。
  他们聚集在这里,都是最底层的,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靠着乞讨或是去做点苦力才能活下来,至于什么朋友,那更是没影儿的事。
  没人认识阮小九,不过这不重要,这人拿得出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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