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273节

  李管家冷淡而倨傲的否认:“不认识。”
  “哦?”张大人觉得眼前这个李管家的态度十分可恶,就算是公主府的狗怎么了?就能对着他这个态度?
  这些豪奴平时仗着主人的声势不干什么好事,现在事发了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到底是在瞧不起谁?
  他好歹也是辛辛苦苦正经科举出来的,没想到成了朝廷命官还得看这种狗奴才的脸色。
  忍无可忍,张大人大喝一声:“大胆!你竟然敢藐视公堂?!本官坐着,你怎能站着?莫非你有什么功名在身不成?!”
  李管家哪里有什么功名?方典吏察言观色,抓紧时机就对着衙差吩咐:“他藐视公堂,你们就这么容着他?还不快把他给打下去!”
  官差们可不管你是谁,只听堂上号令的,听见吩咐,便左右开弓,一人一棍子准确的捅在李管家的膝窝里,把个李管家给痛的龇牙咧嘴,大声惊叫。
  刘大胖子在边上更不敢出声了。
  张大人也看李管家这副样子腻味的很,李管家还吵嚷个不住,他干脆便冷冷吩咐:“嘴巴里没一句实话,给本官打!打他二十杖再来说话!”
  李管家没想到大兴县衙竟然真的敢这样大胆,自从做上公主府的管事,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气的简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他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得惯被打板子的苦楚,板子刚落在屁股上,他就顿时魂飞天外,痛的尖声喊叫起来。
  一开始打前面几板的时候,他尚且还能骂人威胁,可等打到后头,他已经痛的冷汗涔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张大人发狠打了他一顿,心里才总算是出了一口气,阴沉着脸让人拿了水把他给浇醒,厉声叱问:“刘大胖子已经招认,疯牛一事都是你在背后所为,推他出来顶包罢了,你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你为何处心积虑利用疯牛冲撞苏家县主的马车?你谋害苏家县主,可知是死罪?!”
  李管家痛的神魂出窍,可却还知道这要命的罪名不能扛,立即便矢口否认:“什么疯牛?我根本不知道,都是他诬陷我,大人怎么能只听信他一面之词?!”
  刘大胖子当即急了:“怎么是我诬陷呢?分明是李管家您亲自让我说这疯牛是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所为……”
  第614章 十三章取舍
  李管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屁股还火辣辣的痛的厉害,他痛的已经咬破了嘴唇,嘶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放你娘的狗屁!”
  都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张大人冷眼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实在是过于磨蹭,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等到众人都住嘴了,才怒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家后院吗!?再吵嚷,治你们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呵斥完了,张大人才问李管家:“这么说,你是不肯承认疯牛之事是你所为了?”
  李管家咬着牙硬扛:“本来就不是我!大人别听这胖子信口雌黄。大人,您可要知道,我是明昌公主府的管家,不是那等贱民……”苏嵘冷冷插嘴:“不过一个小小管事,也敢出言威胁一县老父母?你可真是够嚣张的,谁给你的胆子?”
  李管家显然是认识苏嵘的,不去接苏嵘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喊冤。
  张大人被他吵的头痛,狠狠呵斥:“闭嘴!”又让方典吏拿了之前刘大胖子的证词来,扔在了李管家面前,沉声问:“这个证词就放在这里,你怎么说?据刘大胖子所说,疯牛尾巴上的绳结是你绑出来的,这你不承认,因为没有人证,暂且不说。可这疯牛草……你儿子前些时候,刚去药铺进购过疯牛草,你怎么解释?!”
  刘大胖子恰是时候的喊冤:“大人,一切都真的是李管家指使小人,小人只是在酒楼里当个掌柜,一家老小都要看东家的脸色吃饭。李管家又是我们东家府上的管家,小人哪里敢得罪他?再说,小人跟永定伯府无冤无仇,小人哪儿有那个本事,去对付永定伯府啊?”
  李管家被打的腰背都一起绷着痛,险些要崩溃,听见刘大胖子这么说,更是气的头晕眼花,撑起半边身子来指着刘大胖子要骂人,却扛不住又哎哟了一声躺了回去。
  苏邀在边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也知道审案原本就是费时的,否则也不会有衙门难进的说法了。
  这都还是方典吏因为是宋翔宇的故旧,在其中出力盘桓的结果,否则,这个案子怎么也得拖上十天半个月。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太过拖沓了。
  咳嗽了这一声,她轻声提醒:“有人曾亲眼目睹李管家的儿子出现在疯牛附近,而且我听说,李管家的儿子也是从军中出来的,他会绑军中人才会的绳结,只怕也是有的。既然李管家一力叫屈,那不如,提了李管家的儿子来问一问吧,说不定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但是背后的含义却令人毛骨悚然。
  李管家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不关我儿子的事!县主不要胡说!”
  “哦。”苏邀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耐心耗尽,眼里的冷意便不加遮掩:“空口无凭,刘大胖子就在这里指认,你尚且反口否认,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儿子,否则,还有谁能指使的动他,世上哪儿有这么多巧合?”
  她顿了顿,又微微挑眉:“再说,我跟李管家素未相识,李管家竟然认得我,真是稀奇了。”
  这一句话就让众人都回过味来。
  是啊,苏邀是县主,她出入哪怕是去过公主府,按理来说也只是去内宅,李管家竟然一眼能认出苏邀来,这不是奇怪了么?
  还说跟这件事没关系,不是冲着苏邀来的?
  便是李管家自己,也煞白了脸。
  苏嵘又看了方典吏一眼。
  方典吏自动自发的大喊:“你分明就是别有用心,不肯说真话!”
  张大人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姓李的仗着是公主府的管家,就真的把他这个知县当成死人,谁还没几分脾气了?
  他做官,看公主的脸色那也还罢了,若是李小爵爷亲自来,是得给几分面子,但是现在,一个下人就来这里耀武扬威的,真是当他是死人了。
  他又掷了一枚令签,发狠道:“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又扬声喊人:“去给我提了李群来!本官要严加审问!”
  李群便是李管家的孩子,他这一辈子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看得眼珠子似的,否则也不会让他跟着在身前办事儿了。
  若是被提了来衙门,看张大人跟苏宋两家沆瀣一气的这模样,肯定不会轻饶了儿子,怎么也得有一顿打的,李管家骇的魂飞魄丧,这时候板子又落在了屁股上,痛的他鼻孔冒烟,终于经受不住,哭丧着脸出声:“老爷别打了!我认罪!我认罪!”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有官差来回话,说是公主府来人了,是李小爵爷亲自到了。
  方典吏看了一眼苏嵘,见苏嵘面露讥讽,便轻声跟张大人通气:“大人,现在李管家已经亲口招认了,这事儿咱们是占理的,您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反而里外不是人。”
  张大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
  再说,看李管家这样子,那疯牛是他们弄来的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若是还拉偏架,说不得就得被苏家捅到御前去,他才没那么蠢。
  因此他只是冷冷的道:“请李小爵爷进来。”
  自己并未亲自迎接。
  李小爵爷随后赶到,一进来便满面春风的跟张大人拱手问好,转头看见了苏嵘跟苏邀,更是满脸的笑意:“伯爷,县主,真是我的不是了。”
  他说着,狠狠的训斥李管家:“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丧了良心了你,怎么竟敢做出这等丧德败行的恶事?!今天便是张大人这里饶了你,本爵爷也不会放过你!”
  他厉声指着人呵斥,摆足了架势,倒是把张大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李小爵爷的态度他是看明白了,这位小爵爷,没打算包庇李管家。
  李管家自然也看出来了,恨不得两眼一翻就晕过去,可他到底没晕过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第615章 十四章打你
  但是能够混到公主府的管家的位子,他当然是个再机灵不过的,权衡利弊,他就知道这一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刚才的话就吞进嘴巴里,不能卖主子,也不能卖儿子,他满肚子的苦水晃荡,耷拉着脑袋认罪:“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小人真是一时糊涂……”李小爵爷的目光在苏嵘苏邀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苏邀的身上,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邀半响,才叹了口气:“家中下人无状,竟然做出这等事,我得知了以后便立即赶来了。他的确是该死,张大人尽管按照律法惩治便是,我们公主府绝不袒护这等小人的!”
  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让李管家出来背锅。
  张大人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毕竟李管家又不是失心疯了,没怨没仇的,若不是受人指使,怎么可能去害县主?
  可他看着李小爵爷,心中又有些犹豫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见好就收。
  李管家自己都认下了,再穷追猛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了。
  苏嵘没给好脸色,见李小爵爷的目光在苏邀身上来回打转,脸上更是阴沉了几分,没好气的反讽‘:“说起来真是令人疑惑,李管家到底跟我妹妹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说,对我们永定伯府有何等的仇恨,才做得出这样的事,非得置人于死地不可呢?”
  这个帽子都扣得有些高了。
  李小爵爷的面色黑了黑,猛地斥责李管家:“你还不快说!”
  李管家哭哭啼啼的,屁股顿时更痛了:“回禀诸位大人,伯爷,县主,小人真的不是故意要谋害县主。只是上次,上次县主在书斋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位沈公子而训斥了在下的儿子,在下这才想着戏弄一下贵府的马车,在下不知道马车里就是县主啊!”
  这番话简直错漏百出。
  苏嵘面色更冷,只想冷笑。
  可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当场打死李管事,李管事也不可能说出别的来了。
  他看了李小爵爷一眼:“是吗?那你可真是该死了!为了一点儿小事,便敢如此设计,那疯牛如何力大无穷难道你事先不知道?这怎么是耍弄?这分明就是蓄意谋害!”
  这倒是无可辩驳的,那疯牛几乎都把苏家的马车给顶的粉碎。
  张大人义正言辞的紧跟着道:“正是!那疯牛还伤了一个孩子!闹事纵马都是大罪,何况还是故意让牛发疯撞人!你这个刁奴,真是死有余辜!依照大周律,你可知道你该当何罪?!”
  李小爵爷在一边站着,装作没听懂苏嵘的话外之意,连面色都没变一变。
  方典吏在边上接话:“应当判流放!”
  李管家一口咬定了不是蓄意谋害县主,不知道马车上是县主,那么谋害宗室的帽子就扣不上。
  流放已经是除了死罪之外,最大的惩罚。
  张大人从严从重的判了,判他流放三千里去岭南。
  刘大胖子等人也都判了不等的刑罚。
  李小爵爷笑眯眯的,还上前跟张大人寒暄了几句:“真是辛苦大人了,给大人添麻烦了,以后我们一定会约束底下的下人,绝不会再让他们如此糊涂。”
  张大人知道李小爵爷是在刻意套交情,但是这桩案子多少不尽不实的地方,他心里门儿清,哪里会相信李小爵爷的话,便只是打着哈哈。
  连后来李小爵爷的随从趁机送上来的三千两的银票,也只是微笑着婉拒了。
  看李家这态度,分明是要对付苏家。
  但是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可不搅合到这摊浑水里。
  李小爵爷一笑置之,只是殷勤的拦住了苏家兄妹,再三致歉赔不是。
  他又一脸痛心诚恳的解释:“祖母诚心替我跟贵府求亲,我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求娶县主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都是那些奴才,阳奉阴违,故意闹事,我绝不姑息他们!伯爷,县主还请千万不要因为这等小人就对我们心存误会……”这话也就只好去骗鬼。
  苏嵘冷着脸,他本来就没结亲的意思,现在也不必虚已委蛇了,正好,便干脆利落的冷笑:“小爵爷言重了,我们不过是寻常人家,哪里敢怪罪小爵爷?当不起小爵爷的厚爱,误会不误会的,大家心中彼此有数,至于这亲事,那出事的酒楼可是贵府三夫人的……要让我们心中没有猜疑,也不可能。婚事,还请小爵爷就不要再提了,我们也不敢高攀。大年下的,还惹上这等官非,还请小爵爷恕罪,我们要告辞了。”
  他的态度比之前那次要硬气的多。
  李小爵爷脸上一时挂不住,他除了小时候在两个爹娘之间受过夹板气,其余的时候可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苏嵘竟然如此不给脸面。
  可他也能沉得住气,笑着让出一条道给苏邀,意味深长的说:“眼下伯爷在气头上,许多话没是气话,县主却死聪明人,不如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苏邀只觉得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带着审视和打量,令人厌恶,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在苏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李小爵爷站在衙门外头看着苏家的马车走了,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消失殆尽。
  跟着他出来的随从轻声喊了一声爵爷。
  李小爵爷这才转身飞身上马,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公主府,而后直奔公主府的后院,到了云章县主的房里,冷然喊了一声:“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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