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236节
还这样严肃,小丫头真是有些好笑,苏嵘忍不住笑起来,见苏邀不为所动,又咳嗽了一声:“嗯,你说。”
“哥哥觉得纷纷姐姐怎么样?”苏邀开门见山,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嵘观察他的反应,见苏嵘先是诧异的皱起眉头,随即就剧烈咳嗽起来,心中就有数了。
他就说,苏嵘绝不是那种愿意出风头并且把事做绝的人,他这一次对乔丹宁的态度着实有些微妙了。
看来她的感觉并没错。
这么想着,她心中更加安定了几分,笑眯眯的看着苏嵘抬起头来,就轻笑着问:“哥哥?”
苏嵘怎么也没料到素来古板的跟个老学究一样的妹妹能问出这样的话,一时觉得有些离谱,瞪了她一眼就低声呵斥:“不许瞎说,你这样说,让人家姑娘怎么下台?”
向来懂事的妹妹怎么忽然问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若是他是个轻佻的,说出些不好听的话,那汪悦榕又如何自处?
他凶起来的确是有些威仪的,毕竟如今是管着一地卫所的指挥使了,但是苏邀当然不会怕他,她不依不饶的往前走了一步,认真的盯着他:“我是认真的,大哥,若是……若是祖母给你挑选的人选,是纷纷姐姐,你心中满意吗?”
这是什么话?
苏嵘竟然被她问的有些恼羞成怒,根本招架不住,匆匆的撂下一句胡闹就打算落荒而逃。
第525章 一百二十四相悦
苏邀哪里会让他就这样轻易跑掉,见他要走,急忙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拽住了,才步步紧逼的道:“哥哥,我是认真的!难不成,你也跟旁人一样,觉得纷纷姐姐退亲两次,是她的过错?”
“胡说什么?!”苏嵘有些紧张,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问的简直无法应对,但是还是下意识的道:“那是人家有眼不识金镶玉,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次长街遇袭,汪悦榕的处变不惊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颓废了十几年,自问已经阅人无数,从章灵慧到那些对他避之不及的女孩儿,他其实从来都不放在心里,也谈不上什么怨恨不怨恨。
世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章灵慧看不上他,他当然也不会因为她而觉得自己得不到就低人一等了。
他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是这样的想法,抱着大不了就一个人的想头。
直到遇见汪悦榕。
这个小丫头硬气的很,苏桉跟苏杏璇纠缠不清,她干脆果断,说放手就放手,甚至都不曾再多思虑一阵。
然后她就当真潇洒的回头过自己的日子了。
后来跟谢家订亲,她也仍旧安之若素,并不见骄傲,也不见亲事比从前的苏桉好就得意。
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很有意思。
后来谢沐君弄出那等丑事,他着实帮汪悦榕扼腕,只觉得谢沐君有眼无珠,也担心汪悦榕会受不住打击。
可汪悦榕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她根本没有为这件事伤神多久,跟谢家退亲之后,也仍旧大大方方的来苏家道谢。
凡此总总,足以让他对汪悦榕与众不同,另眼相待了。
何况他们还有之前在承德共患难的经历。
可越是如此,苏嵘就越是不敢贸贸然有所冒犯。
他曾经风光无限,是京城风头最盛的少年勋贵,但是他也曾低落谷底,连未婚妻也千方百计的踩着他抬高身价另嫁他人。
经历过这么多,他对于周遭的一切都下意识的存着防备的态度。
他对汪悦榕不是不动心的,否则也不会在京城听见那些流言开始就心存警惕,派人盯紧了乔丹宁,等到听见乔丹宁出城,就马上跟出城来。
可是,他总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具体要等什么,他也不大明白,他只是很想帮汪悦榕出气,在出了气之后,又很想亲自告诉她。
这些他都做到了,可真正站在汪悦榕跟前,他反而又不知道为什么,竭力只能做出一副冷静理智的样子来。
现在被苏邀追着这么问,仿佛是醍醐灌顶,他被重重的击中,心中原本隐秘的藏着的那个匣子被打开,里头的悸动和欣喜以及一些忐忑喷涌而出。
苏邀低声再次问了一句:“哥哥既然这么说,那纷纷姐姐在你眼里,又是不是金镶玉呢?”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嵘,抿了抿唇提醒他:“若我是哥哥,若我喜欢,就不会顾忌那么多。许多事,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的,是不是?”
事实上,苏邀想说这番话很久了。
她的确是不知道汪悦榕跟苏嵘一起在承德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时候苏嵘受了重伤,躲避追杀的时候在汪悦榕的照料下两人又是不是真的互相更加了解了对方。
但是她看的出他们对待彼此都是不同的。
跟汪悦榕相处这么久,跟苏嵘一起这么久,她没见过汪悦榕对苏嵘以外的人有什么特别,哪怕谢沐君没出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苏嵘就更不必提了。
有时候,恰恰是与众不同才能说明一些事,不是吗?
总要试一试的,人生这么长,若是当真有喜欢的人能一起度过,是一种福气。
苏嵘站在原地半响。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苏邀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燕草回了后院。
汪悦榕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似乎之前的失态跟失魂落魄都不曾存在过,见了苏邀回来,还对她道:“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启程了。”
则个时候,苏邀已经不再劝什么了,她嗯了一声,也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到前头派人来请,就跟汪悦榕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苏嵘在前面骑马,不知道跟汪大少爷说了什么,汪大少爷频频拿眼睛来看马车,却又不过来说话。
汪悦榕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这些,一路都沉默着,连中途休息也不曾下马车,只是在马车上说有些倦了,要休息。
回程的路上,汪悦榕都不大肯说话,直到进了城,拐过了朱雀大街,她才自嘲的笑了一声,低垂着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还在期待什么?
她问自己,而后心脏有些尖锐的痛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又调整过来,等到马车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苏邀一眼,轻声道:“保重,等到以后有空了,再来找我玩儿。”
苏邀点头。
汪悦榕掀开帘子喊了一声哥哥-----从前都是汪大少爷扶着她下马车的。
可等到她看见眼前站的人,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又有某种奇异的预感,她心潮起伏的动了动嘴巴,垂下头道:“伯爷。”
从苏嵘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汪悦榕秀气的鼻子,他有些踌躇,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什么阵仗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调整了好几次呼吸和情绪,苏嵘才鼓足勇气开口答应了一声,然后菜道:“是我跟你哥哥说了,请他能够让我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汪悦榕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手帕,心里其实有些猜到苏嵘要说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大可能,一颗心被期待和恐惧一起摄住,一时竟然一句回应都说不出来。
“纷纷。”这两个字仿佛已经在嘴边演练过无数次了,苏嵘说出来,自己都诧异自己的顺畅,然后他心里的不安忐忑一扫而空,目光灼灼的盯着汪悦榕,声音虽然很轻却十分坚定的开了口:“在承德的时候,我曾跟你说,想要找个能陪我一起策马草原的女孩子,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想要的心胸不大狭窄的如意郎君?”
第526章 一百四十五好事
夕阳下,青年身上连同周遭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朦胧中汪悦榕只来得及看一眼他挺拔而棱角分明的脸,脑子里就轰隆一声炸开一朵烟花,随即就有更多的烟花冒出来,让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欢欣雀跃起来。
她原来定下跟苏桉的亲事的时候还小,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当做是一件寻常事。后来因为苏桉混账,这门婚事黄了,她也并不伤心。而等到后来的谢沐君,更是要争气的成分多了一些,按部就班的听从父母的安排而已。
原来顺从自己的心意,是这样的滋味。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而他恰好也喜欢你,真心实意的为你出头,把你放在心里,你的心里是真的能开出花的。
她立在原地,分明有无数的话想要说,无数的话想要问,最终却只是低着头笑了一声,然后微微扬起脸看着他:“伯爷的骑术很好,若是真的想带着我策马草原,只怕还需要费心教导我。”
苏嵘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汪大少爷站在边上,简直都傻了,一直到苏嵘来跟自己告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苏嵘又叫了他一句,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急忙拱了拱手。
然后他满腹疑虑的盯着汪悦榕看了一会儿,才目光复杂的喊了一声:“纷纷,你知不知道……”说到这儿,汪大少爷欲言又止,挠了挠头道:“算了!你先去老太太那儿吧,娘肯定也在那儿呢,我去爹那里一趟。”
说着不等汪悦榕答应,先吩咐人把马车直接赶到二门去,他自己拎起袍子蹬蹬蹬的直接跑到外院书房去了,也不管外头还等着好几个管事准备回话,扯着嗓子就喊:“爹!”
还把汪大老爷给惊了一跳,以为在通州又出了什么大事,心肝儿颤的打开门出来,见汪大少爷急的一头的汗,一脸的着急,就更是心里咯噔了一声,一把揪住了他进了屋子问:“怎么回事?!不是送信回来说是没事儿了么?莫非又出了什么变故?”
家里几个凡是在京城的叔叔都在,还有家中的先生们也都在,汪大少爷被揪了个趔趄,险些摔倒,站稳了之后才急忙喊了叔叔,又跟先生们见了礼,才有些为难的凑到了汪大老爷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汪大老爷顿时失声问:“什么!?”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汪大少爷,一时之间疑虑重重,又觉得是大儿子在胡言乱语。
这……苏嵘要娶自家闺女儿?
这怎么可能么?!
这倒不是说汪大老爷真觉得自己女儿配不上,说句实在话,汪大老爷跟一般的清流不同,在他眼里,没觉得退过两桩亲事就多难堪,两桩事都不是他女儿的错。
只是他是他,别人是别人,这世上的人对女子总是更苛待一些,他都已经做好女儿在家终老的准备了,尤其是经过了乔丹宁的事儿就更是如此。
可如今,他们还在商议乔家如今会是个什么结果,忽然儿子就回来说,苏嵘说要娶纷纷?
饶是他已经位居三品侍郎,也有些反应不及。
汪三老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追问:“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
汪大老爷去看儿子。
汪大少爷急了:“爹,我说正经的!伯爷说了,承蒙不弃,他去请媒人正式上门来提亲,方显得他的诚心!”
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汪三老爷茫然望了自家大哥一眼,再看看自家大侄子,一时懵了。
后院里头的女人们就没这样的气氛了,汪老太太的屋子里一片沉默,平素最爱插科打诨的汪二太太也屏声敛气,不敢出声,生怕今天触了老太太跟汪大太太的眉头。
汪老太太愁眉苦脸,跟汪大太太相对无言,两人心中都是愁云密布。
毕竟虽然乔丹宁最后被证实了是有心污蔑,可那对于汪悦榕的处境来说也是雪上加霜了。
直到帘子打起来,汪大太太才下意识的站起来,见女儿披着一袭红色羽缎面儿的大氅进来,急忙伸手拉住了女儿的手,又松开:“去见过老太太。”
汪悦榕依言去拜见汪老太太。
汪老太太眼圈儿都是红的,强颜欢笑的伸手让人扶着她起来:“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她原本以为汪悦榕必定是心情不好的,谁遇上这种事儿能心情不受影响?
可等到见汪悦榕抬头,她没想到不仅没见到垂头丧气的孙女儿,反而见她神采奕奕,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就诧异起来。
怎么回事?
这莫不是被气的疯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