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223节

  元丰帝品位出些东西来:“你似乎十分的不喜欢汾阳王。”
  “对我有敌意的一切人和事,我都不喜欢。”萧恒面色冷漠:“我是谁?是个原本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侥幸捡回一条命长到如今,才知道周围这么多明枪暗箭。上一次能活下来是靠运气,是靠我父亲他们,可以后我就要靠自己了。我若心慈手软,迟早会死的。”
  他口口声声都是死字,元丰帝心中原本不满,可触及他的眼神,却又是一滞。
  最终他摆了摆手:“朕知道了。去看看你曾祖母。”
  见萧恒立着不动,元丰帝就皱眉:“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你若是攥着从前的事情不放,那你香怎么样?这么多天朕不曾逼过你,可凡事都有个界限,阿恒,你也知道你不容易,既然知道,就更该要珍惜,你仔细想一想朕说过的话。”
  萧恒沉默的转身出门。
  元丰帝看他一阵,才摇了摇头。
  等到晚间,人人都听说了汾阳王被关押在宗人府的事。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遭,一时之间人人震动,上至太后下至功勋有爵之家,全都炸开了锅。
  汾阳王妃第二天又再次进了宫,在太极殿跪了半响之后,又去了慈宁宫。
  田太后对于这事儿也知道了厉害,加上本来也跟萧恒的关系不好,这件事摆明了萧恒在其中推进,她若是再插嘴,岂不是跟萧恒的关系更差?
  她推病不见汾阳王妃。
  汾阳王妃咬着唇,心里冰凉一片,正不知道该如何,迎面却碰上了萧恒,顿时愣了愣。
  在萧恒身世恢复之后,这还是汾阳王妃头一次碰上他,没有片刻犹豫,汾阳王妃就形容憔悴的上前拦住了他,哽咽着说:“殿下,您……”萧恒面无表情的摇头:“若是王妃想说王爷的事,实在是找不着我头上,这件事圣上不是已经让三法司审了吗?到底是不是,王爷清白不清白,三法司自然会拿出个结果,我劝您不必这样费心奔走,若真相信他,就回家等结果就是了。”
  他说的话如此直白,让人一句也没法儿接,汾阳王妃被噎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顾睁着眼睛看着他,好半响才哽咽摇头:“殿下,你王叔的确是不大长进,可你若是觉得他是存心要对付你,决然不会的,他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才犯下这等大错,可他哪里敢是冲着你啊!”
  汾阳王的那番努力和她的哭诉原本无论如何也该打消元丰帝的一部分疑心的,可谁知道萧恒如此犀利,那一番话可谓是诛心至极,直指汾阳王摆脱不了要害他的嫌疑。
  两方拉锯,显然最终元丰帝为了给他一个交代,选择了让三法司会审。
  汾阳王妃哭的眼睛红红,萧恒却丝毫不为所动。
  连一直被告诫不许出声挑衅的淳安也忍不住恼怒的看着他:“大家本是一家,殿下就是这么对待自己长辈的吗?我母妃原本就身子不好……”“那跟我有何干?”萧恒冷冷打断她:“相信他,问心无愧,又何必求我?我这个人就是铁石心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心里最好有数。而且你们最好明白一点,他不是真的冲着我来的还好,若是真的冲着我来的,你们就算是跪断了腿,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气焰如此嚣张,淳安气的浑身发抖,偏偏又不敢再怎么样。
  谁都知道萧恒从前是个什么出身,他当初还一箭射杀过徐颖,这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可若是就这样杵在这里,从此以后照样成了别人的笑话,她捏着拳头涨红了脸,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汾阳王妃却忽然软软的倒了下去,晕过去了。
  萧恒扯了扯嘴角,越过她上了慈宁宫的台阶。
  早有慈宁宫的太监跑出来处置,他也并不管,只是不急不慢的进了慈宁宫,在宫女的带领下去太后休息的地方拜见田太后。
  田太后正在跟贤妃打双陆,见了他进来,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
  第495章 九十四章高点
  田太后盼了这么久,用了这么多法子,好不容易才把这软硬不吃的倔牛给撼动了,自然也不会真的摆脸色给他看,并不提起汾阳王一个字,只是沉闷的叹了口气,苦笑着问:“你是不是在记恨哀家从前的事?”
  当年田太后是头一个支持贬谪太子的,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田太后也心知肚明,知道萧恒必定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拒人千里,对她怀有芥蒂。
  萧恒坐在一边,闻言就挑眉问:“太后说的是什么事?我不知道。”
  田太后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罢了,你既然不想提,那就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阿恒,你如今回来了,这很好,哀家也替你开心。”
  她说着,咳嗽了一阵,不小心打翻了田循递过来的参茶,溅了一地的碎片。
  碎片溅到萧恒旁边,将他的袍子给打湿了,田循有些发慌,急忙蹲下身去收拾碎片,一面请罪。
  不过是一点脏污,萧恒没放在心里,随意摆了摆手就要站起来,田循却一个趔趄往前滑了一下,地上满是碎片,一个女孩子,若是这样仰面朝天的摔下去,脸肯定是要受伤破相了,她忍不住绝望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可等了许久,她也没察觉到痛,不由得轻轻睁开眼睛,就见萧恒放大的俊脸离自己几乎近在咫尺,离得近了,她甚至能数的清他浓密的睫毛。
  她不由有些脸红。
  直到萧恒咳嗽了一声,才急忙挣脱他站好,脸色通红的跟他道谢。
  田太后就急忙呵斥:“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越发的毛躁了!”又对萧恒道:“是我娘家侄孙女儿,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萧恒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看看差不多也到了时间,就站起身来告辞。
  田太后也知道并不能操之过急,只是点了点头:“这几天多过来走走,宗亲们都没见过你,总要让他们见一见,你也该熟悉熟悉他们才是。”
  等到萧恒答应,她才和蔼的让掌事姑姑送他出去。
  等到萧恒出去了,田太后深深的看了田循一眼,微笑着问:“傻丫头,是不是喜欢人家?”
  在宫中住了这么久,这还是田太后头一次把话挑明,田循一时有些羞赧,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田太后就笑了一声摇头,伸手在她额上点了点,有些宠溺的笑:“小妮子,你这点儿心思,还想瞒着我这个老太婆呢?你可老实跟哀家说,不然跟你姐姐那样,哀家可帮不了你了。”
  田循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睛里顿时有些雾气,紧跟着就双膝跪地,伏在田太后膝上,轻声道:“求太后娘娘帮我。”
  田太后眼里都是笑意。
  别说田循本来就有这个心思,哪怕没有,她也得在这件事上头动脑筋的,她跟萧恒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其实她拿当初反对太子的话来说,也只不过是面子上图双方都好过。
  说到底,萧恒迁怒她,无非是因为田家之前把田蕊许配给庄王,等于已经提前站队罢了。
  要挽回这个错误,那就得想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办法比联姻更加稳固的?
  她意味深长的抚摸田循的头发,轻声笑了:“哀家自然要帮你的,你这样花容月貌,又有着这样精巧的心思,天生就该是人中龙凤。小循,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田循欲言又止。
  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福气和荣华富贵,否则在萧恒还是宋恒的时候,她怎么就已经对他别有好感?
  她跟姐姐那种带着功利心要嫁给庄王当侧妃的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个时候,无谓再说这些。
  她只是静静的转开了话题:“姑祖母,说起来,汾阳王也的确是太迫不及待了,他嘴巴上撇的干净,可是若是真的没做那种事,难不成还有人敢冤枉他?”
  田太后明白她的意思:“这事儿你放心吧,哀家不会犯糊涂的。”
  有了萧恒的态度,汾阳王妃一时压力倍增。
  淳安更是忍不住在家里天天诅咒萧恒不得好死,她顺风顺水的人生都是从遇见了萧恒跟苏邀以后才变了的。
  他们两个简直就是灾星。
  相比起女儿,汾阳王妃脑子要清醒的多,她很快就病倒了,病的起不来床。
  到底是宗室中的头一人,汾阳王府忽然门可罗雀,汾阳王妃也病倒,宗室其他人一时都有些不过意。
  明昌公主还特意去了永宁长公主府中一趟。
  永宁长公主正在跟驸马商量给太后的寿礼多添一样多宝如意,听见外头通禀,两人对视了一眼。
  唐源当即嘲讽:“真是贵脚踏贱地了,她向来不是都高高在上,端着大姐的款儿吗?她是诸公主之中最得宠如意的,做什么来咱们这儿?”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来了,也不好不见,永宁长公主放下手里的礼单:“我出去看看。”
  唐源嗯了一声,又叮嘱:“若是她蹬鼻子上脸,也不必给她好脸色。”
  同样都是公主,凭什么他们总要看明昌公主的脸色过日子?
  永宁长公主换了衣裳出来,就见明昌公主已经等在花厅喝茶了,她就快步走了几步,笑着喊了一声大姐。
  明昌公主眉眼之间都是冷意,见了她来,就挑了挑眉:“真是难得,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大姐,我还以为你是六亲不认了。”
  永宁长公主的动作一顿,在她对面坐下:“您怎么这么说?”
  “汾阳的事儿,你敢说你不知道?”明昌公主面色冷淡,目光犀利的看着她:“都是一家子骨肉,唐源就把事情做的这么绝?!那封要命的奏章难道不是他领头在上面签了字?如今可好,汾阳下狱,他媳妇儿在家里病的半死不活,现在你们满意了?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
  永宁长公主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冷静下来,她端着杯子,沉默片刻后问:“不然呢?我们该怎么办?该替他遮掩?还是就该牺牲自己,干脆就让他得逞,我们自己来背那军饷被盗,苏伯爷差点被害死的黑锅!?”
  第496章 九十五章反目
  永宁长公主前所未有的强势叫明昌公主有些不适应,她怔了片刻,随即便克制不住的冷笑了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竟不知,咱们的长公主如此大的气性。自家人不信自家人,你竟然相信苏家所说,调转枪头来对付汾阳!”
  明昌公主对永宁长公主向来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她决受不了被永宁长公主骑在头上,不管对错。
  永宁长公主沉默的望着她,跟平常明昌公主一发怒,她就先矮了一截不同,这一次,她并未有什么慌张,甚至心中都不起什么波澜,静默片刻,才轻声说:“长姐,我这一生都不受重视,跟你相比,我是不算什么。”
  事实上,明昌公主从小就得宠,出嫁的时候觉得驸马的人选不好,就不肯嫁,就这样,先帝也没怎么样她。
  废帝的时候也格外的尊重她。
  甚至到了如今的元丰帝上位了,也因为她提前选了边,选来了一世的富贵与风光。
  永宁长公主在她跟前永远矮上一头,实际上这也没什么,自小仰人鼻息已经习惯,对于永宁长公主来说,俯就人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不可再退。
  她嘲讽的牵了牵嘴角:“说我落井下石,不如先想一想你们是怎么对我。难道他汾阳不知道,若是算计成功,我的驸马也要被牵连,我这个不受宠的长公主又如何自处?!他设计我们的时候,长姐为什么不站出来为我鸣不平?怎么,需要用了,我们就是一家子骨肉,不需要用了,我就成了那个可以随意揉搓的吗?!”
  她毫不退让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冷静的道:“长姐若是想要给汾阳求情的话,自己也可以去,您德高望重,比我不知要能干多少,怎么用得上我?”
  明昌公主噌的一下站起来:“好!好!好!我竟然不知,萧媛,你真是好样的!但愿你永远这样硬气!”
  她拂袖而走,根本不愿意再留在这里片刻。
  等到上了马车,犹自气怒不已,伸手猛地就将茶水打翻了。
  伺候的人谁都不敢再招惹她,一路悄无声息的回了府中,她谁也不理会,径直去了自己的正院,一进门就恼怒的看向坐在南窗边上的玫瑰木圈椅中的人,怒气冲冲的撒气:“我分明说过了,这次首告汾阳的就是唐源唐如安,永宁那个性子肯定是要听唐源的,绝不可能会帮汾阳说话,可你偏偏还要我去,如今可好,碰了壁不说,还惹得一肚子气!”
  “您着急什么?”对方站起身来,笑盈盈的看着明昌公主:“您看看,多年不见,您的脾气还是这样,真是羡慕您呐,这么多年,只怕受过的窝囊气加起来也没多少回。”
  明昌公主烦不胜烦:“少说这些风凉话!齐云熙,你到底想怎么样?!”
  齐云熙站起来,脸上还是一脸的笑意,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比起贺太太看起来还要年轻许多,见明昌公主这么说,她就轻声叹气:“我能怎么样?公主殿下,我这不是在帮王爷的忙么?您看看,从庄王到现在的汾阳王,办事可都不怎么牢靠,否则,怎么会被两个小娃娃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昌公主眯了眯眼睛:“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怎么会是废话呢?”齐云熙笑了起来:“您知道的,我从来不说废话,也不做多余的事。”
  明昌公主想到从前,抿了抿唇,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戒备,终于缓和了语气问:“那你让我去找永宁……”“当然是帮你摘清楚了。”齐云熙对明昌公主并没什么真正的敬畏,单手托着下巴望着她:“真正有关系的人,这个时候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再说凭借您的性格,您若不去找永宁长公主的麻烦,反而才是不正常。”
  她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好了,我知道您不大想看见我,我这就走了,殿下放心吧,真的只让您帮这一回忙,我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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