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149节

  百姓们哪儿敢跟这些杀神硬碰硬?还没等他们转身,全都做鸟兽散。
  蒋家人立在大门口,面色难看的要命。
  尤其是蒋主事,他颤颤巍巍的指着赖伟琪:“你这……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一家如何以后如何做人?我们家的脸面都被你们给丢尽了呀!”
  赖伟琪不胜其烦。
  他厌恶的瞥了一眼蒋主事,磨了磨后槽牙,默念了好几次蒋侧妃的名字,才算是把心里的杀意给压了下去,恼怒的道:“闭嘴!”
  如果不是蒋家人贪得无厌,要钱要到了家里去,也不会被那个泼妇发现他跟蒋侧妃的关系。
  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骑虎难下不说,家里如今还弄得一团糟,他自己都惹得浑身骚,蒋主事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他把蒋主事噎的不敢说话,才猛地将绣春刀收起来,带着自己的人下了台阶翻身上马。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拦住赖夫人。
  她这个人好的时候好,不好的时候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谁都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蒋主事缩了缩肩膀,憋屈的看着赖伟琪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就朝地上呸了一口,很是不服气:“朝我甩什么脸子?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赖伟琪没心思管身后的蒋主事说了什么,他一路飞奔回了自己的宅子,但是却扑了个空-----赖夫人竟然没有回家来。
  他顿时皱起了眉,叫来了底下的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天赖夫人就已经把孩子们都送走了,至于送到哪里了,家里的下人一问三不知,全都说夫人没说。
  他顿时气的将桌子都给拍碎了,厉声让自己的属下去找。
  也没让他等上多久,就有人报了消息回来,说是赖夫人去了娘家叔叔那里。
  第329章 一百二十八丑闻
  赖夫人的娘家叔叔邱大人,是国子监的祭酒,自来公正不阿,一心一意教导学生做学问,时不时的还要进宫给皇子们讲书。
  赖伟琪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他这么多年一直对赖夫人多有忍让,也正因为赖夫人娘家显赫。
  这一次若不是赖夫人实在是闹的太过火,一次闹去了狮子楼,这次又干脆在蒋家大门口撒泼,他也不会失去理智对她出手。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一众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屏声敛气连声都不敢出,好半响,赖伟琪才猛地站了起来,带着人去邱家接人。
  谁知道邱家早就有准备,根本连门也不开,只把他晾在大门口,邱夫人更是毫不客气的让人带话出来:“赖大人位高权重,早已经厌恶了糟糠之妻,既然都已经动上手了,夫妻之间更没什么情分可言,不敢再占赖夫人的位子,请赖大人准备和离吧!”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毫无转圜余地,让人连想要找台阶都不知道从何去找。
  赖伟琪最恨的就是邱家这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在赖夫人跟前从来都抬不起头来,每次陪着赖夫人回娘家,不管他在外多风光,邱家的人对待他也跟从前没什么区别,总是居高临下一副施舍的态度。
  邱家大大小小的人,也都明里暗里的说他都是靠着邱家才能有如今的风光。
  他早就已经受不了邱家了,现在邱夫人这样当众给他没脸,他也就冷了脸,干脆掉头走了。
  爱回不回。
  这样骄横的泼妇,他也早已经受够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邱祭酒就上书弹劾赖伟琪十宗罪,其中不仅有贪污受贿、栽赃陷害,更有抛妻弃等罪名。
  邱祭酒掌管国子监多年,门生故旧众多,他一开口,朝中参奏赖伟琪的奏折顿时如同雪花一样堆满了内阁的桌子。
  连许老也揣着手进了自己家的门以后,表情微妙的冲着徐永鸿摇了摇头:“往后跟此人不必再来往了。”
  徐永鸿顿时肃然。
  他斟酌着问:“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许老就似笑非笑的望着徐永鸿:“你猜,真正要赖伟琪死的,是谁?”
  徐永鸿怔住,片刻后又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张了张嘴,语气怔忡的道:“汾阳王?”
  许老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喝了一口茶悠悠的道:“你既然知道,就更该知道怎么做了。男人么,谁愿意头顶着一顶绿帽呢?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赖伟琪不懂得一开始就息事宁人,反而任由家里的人把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他以为是在丢他自己的脸,其实更是把汾阳王彻底得罪到底了。”
  汾阳王是谁?
  他身份贵重,天底下男人,哪怕再卑贱的,也无法忍受头顶绿油油,何况是他这种天潢贵胄?!
  哪怕邱家愿意给赖伟琪留一条活路,汾阳王都绝对不会准许!
  所以这一次参奏赖伟琪的人会那么多,这分明就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了。
  徐永鸿皱起眉头:“此事发生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怕是有心人构陷……”“就算如此。”许老笑了一声,毫无任何怜悯:“那这个计谋也真是算得上刁钻至极,严丝合缝,是为赖伟琪量身订造的这圈套,他也就这么顺理成章的钻进去了。他死的不冤枉,你、我也没有任何伸手的可能-----敢救他,就是跟汾阳王过不去,你明白了吗?”
  如果救了赖伟琪,那意味着同盟就要被打破,自己内部就要先斗起来。
  当然,不救赖伟琪,赖伟琪也可能绝望之下鱼死网破,说出些不该说的来,许老笑眯眯的提醒徐永鸿:“为今之计,只有我们自己刮骨疗毒了,做的小心谨慎些,后头一群狼崽子盯着呢。”
  这件事不必说,肯定有宋家的手笔在里面。
  如此刁钻狠毒的招数,宋恒后生可畏啊!
  徐永鸿的脸色更加阴沉,半响才应了一声。
  而此时,淳安郡主正面色冷酷的从蒋侧妃的院子里气冲冲的冲出来,转头进了汾阳王的书房,见汾阳王摇着扇子在假寐,她皱着眉头喊了一声父王。
  汾阳王睁开眼睛,嗯了一声,面色淡淡的。
  淳安郡主疾走几步到他跟前蹲下身来,仍旧余怒未消:“父王,这个贱人这样败坏您的名声,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汾阳王仍旧不如何生气的样子,翻了个身:“那要如何?”
  “当然是杀了她!还有蒋家,蒋家也不能放过!”淳安郡主说着便觉得面上泛红:“这些人合伙蒙骗您,竟然敢把这样的人送到您身边,让您如今……简直死不足惜!”
  汾阳王笑了笑,挑眉看向女儿,终于神情认真了几分:“那然后呢?杀了她们,外头的人就不议论你父王人老入花丛,还惹得一身腥了?”
  “父王!”淳安郡主顿时难受得揪着心,抿着唇道:“您怎么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汾阳王举重若轻:“不是你不提,我不提,这件事就不存在了。所以,这个关头我若是对蒋家人如何,对这个贱人如何,外头的传言就会变成事实,你懂吗?再说,我若是处置了蒋侧妃跟蒋家,把这件事闹的更大一点,更高兴的,无非是幕后设计赖伟琪的人,如了人家的愿,那又何必给人家当刀呢?”
  淳安郡主听的迷糊,茫然望着自己父亲,终于还是问:“您这么说,是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吗?”
  的确,赖伟琪固然可恨,但是最可恨的更是背后捅出这件事的人。
  以至于现在汾阳王府都成了笑话了。
  汾阳王笑笑,对着女儿摇了摇头:“淳安啊,你徒有个郡主的身份,却没有匹配你身份的头脑,这也是我为何不许你开府另居的缘故。你看看,被人家算计了,可你连人家的身份都猜不到,你怎么跟人家斗?”
  淳安郡主立即就想反驳,可是触及到父亲的眼睛,却又哑口无言。
  第330章 一百二十九通天
  她的确猜不到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竟然算计了自己父亲。
  见汾阳王还在不紧不慢的品茶,淳安郡主有些着急:“父王,您都被人算计成这样了,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既然您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您倒是跟我说呀!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不管是谁,既然敢做,那就得付出代价。
  汾阳王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看你,我说你成不得大事。现在就撑不住了,要是跟你说了是谁,就你这脑子,你能做出什么来?跑去跟人家打一架?”
  淳安郡主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心中情绪翻涌半响,才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走了。
  汾阳王笑着摇了摇头,仍旧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里情绪。
  随即汾阳王就‘病了’。
  消息传出来,最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地赖伟琪顿时更加着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媳妇儿竟然能掀起这样滔天的波澜。
  不过就是少年时的一场绮梦罢了,要说他如今真的要多爱蒋侧妃,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他倒是想,但是他也得有这个胆子!
  何况,这么多年,也不只是他在帮蒋侧妃的娘家,蒋侧妃也同样暗地里帮他在汾阳王那里说过不少好话,否则的话,他也不能升的这么快,更不可能进而结识了徐家和庄王了。
  说起来,蒋侧妃带给他的好处远胜过于他带给蒋家的。
  可那个贱女人就是如此不知好歹,不知轻重!
  赖伟琪原本还想强硬到底,干脆就和离算了-----和离又如何?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穷小子了,早已经是炙手可热的锦衣卫指挥使,但是赖夫人呢?
  她现在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岁月对女人最是残忍无情了,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又跟丈夫闹的那么僵,哪怕家里家世再好,以后还不是要低头弯腰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现在是邱总兵他们还活着,一旦邱总兵他们去了,赖夫人靠着娘家兄嫂,日子能好过吗?
  他等着赖夫人自己回来跪着起他。
  可没想到,还没等来邱家人的服软,就等来了邱祭酒弹劾的奏折。
  而那群可恨的文官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着,竟然一个赛一个的跳的老高,说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说他忘恩负义寡廉鲜耻,连他多年前曾经欺压过寡妇的事情都翻出来了,简直一副非得把他扒皮抽筋才罢休的架势。
  赖伟琪头一次这样害怕,可他再去邱家,根本连邱家的门都进不去了。
  他只好去求邵文勋,毕竟前一阵子,他们还坐在一起办事呢。
  邵文勋倒是出来见了他,仍旧还是在狮子楼,人还是之前的人,态度却完全不同了,邵文勋坐在椅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眉梢一挑戏谑道:“行啊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竟然还有这胆子?”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阴森了,连赖伟琪这种酷吏也不免心中打鼓,抿抿唇苦笑摇头,一脸的灰心:“邵大人,我都已经这般凄惨了,您还来踩我一脚不成?当年的事是当年的事,我是真的没有……那都是别人诬陷我!”
  他就算是有那心思,也没那本事进王府后院做些什么啊!
  邵文勋啧了一声,面色淡淡的:“得了得了,你那些事儿如今还瞒得住谁?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了,不必你再来重复,可你找我又有什么用?”他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点儿微妙的笑意:“你又不是不知,我跟你的境遇差不离,你从前是看邱家吃饭,而我呢?”
  他也不过是靠着淳安郡主罢了。
  当然,他还披着一副急公好义,大公无私的清官的皮。
  只是这层皮在当时秦家的事情之后被揭破了。
  赖伟琪急的团团转:“那难道,难道就让我坐着等死不成?!”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三人成虎,按照他平常得罪人的做派,他只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事不关己,邵文勋根本就不是很在意,他若无其事的望着楼下热闹的街道,许久才问:“你找我,不是只为了抱怨的吧?”
  赖伟琪咬了咬牙。
  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他如今算是见识过了。
  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面上还是一副十足的恭敬客气的样子:“邵大人,我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求求您跟王爷美言几句,我怎么敢有那个意思?这都是别人故意栽赃陷害的,我真的跟蒋侧妃不过是从前旧相识罢了……”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放在桌上,袖中滑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他又往前推了推,忍着心痛说道:“听说邵大人平生最爱的就是放翁诗集,我那里有放翁亲笔手抄……”作为专门抄家的锦衣卫指挥使,赖伟琪的私藏是惊人的。
  他也的确是掐准了邵文勋的脉搏,邵文勋手里的花生铛的一声扔在碟子里,若无其事的将那沓银票接过来,看也不看的就收在了袖袋中,语气平平的看着他道:“自当尽力。”
  他是汾阳王的女婿,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肯出来见他的人,不管怎么说,总应该是能起几分作用的,赖伟琪死马当作活马医,恨不得跪下给他磕个头,苦哈哈的请邵文勋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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