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第117节

  她们要爬登云梯,就要踩着苏嵘的血肉往上爬。
  哪怕是到了如今,苏杏仪只要想起,心里也仍旧跟针扎一样的痛。
  没有等苏老太太说话,苏杏仪彻底冷下了脸:“我尚且这样恨你,你以为你能在阿嵘那里讨到什么好处?回去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了!”
  章灵慧不肯放弃,孙院判也说了,徐睿在诏狱伤的极重。
  哪怕他是成国公世子,在宋恒那条疯狗面前,也没有任何用处,宋恒恐怕还会更加重点的关照他。
  她现在唯一能求的就是苏嵘了。
  正如孙院判所说,宋家上下不看别人的面子,总也要看当初贺大老爷是因为护卫先太子夫妇而死的份上对贺家人多几分容忍。
  她哭的快要晕过去。
  苏杏仪烦不胜烦,帘子却忽然一掀,带进来一阵风,吹的屋里的珠帘都晃了晃。
  “原来是世子夫人在这里。”苏邀面带微笑的进来,先给苏老太太和苏杏仪行了礼,才温和的看着章灵慧。
  态度跟不久之前的章灵慧对她的态度一模一样。
  高高在上中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轮到自己身上,章灵慧才知道面对这种姿态有多难堪,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她面色苍白的盯着苏邀:“你满意了?”
  “不怎么满意。”苏邀言简意赅,微笑以对:“这笔帐才算到哪里?世子夫人心里不清楚吗?”
  分明是来求帮忙的,装一会儿就装不像了。
  苏邀嗤笑了一声,淡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指甲,轻声道:“世子夫人,求人是要拿出态度来的,你那一套佛口蛇心,收起来吧。”
  章灵慧不说话了,她看得出来,苏邀在苏家地位不同。
  苏老太太和苏杏仪竟然任由她发挥,丝毫不曾出言打断。
  ……不是说苏邀在苏家并不受宠,连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也对她十分冷淡吗?
  她脑海里混沌了一阵,就听见苏邀轻飘飘的声音又响起来:“世子夫人,你这样平白想掉几滴眼泪就让人帮忙是不行的。”
  苏邀笑了笑:“不然您试试,我给您找几个盆来?”
  章灵慧难堪至极,她哪里有时间耗在这里!?
  她终于忍无可忍,恼怒的问苏邀:“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苏邀微微俯身,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对着章灵慧,面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冷冷的道:“很简单,想要求人,先把从前欠下的那些债给偿还干净,这个道理,三岁小孩子大约都懂,世子夫人不会不懂吧?”
  章灵慧面色一僵。
  这个丫头真是十分难缠,总能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最难听的话。
  她深吸了口气,冷冷的道:“我已经放下了我的自尊来……”“你有什么自尊?”苏邀不等她说完,端茶冷眼嗤笑:“从你决定走进这道门开始,你就应当知道,你没什么跟我们谈判的资本,还是说,你指望用眼泪和当年的旧情再来打动我大哥?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某些人披着人皮不干人事,我大哥却是正人君子,别人的东西,他是不会要的。”
  苏老太太震惊的看着苏邀。
  苏邀从山东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不喜欢说话的形象,哪怕是对着把人能气的要飞天的苏桉和苏杏璇,苏邀对她们也从来都是一副我懒得跟你多说的模样。
  这一次真是……一鸣惊人。
  章灵慧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呛得要晕过去,一股血气往上涌,她忍不住恶狠狠地呸了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
  苏邀啧了一声,端着茶冷冷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道:“不送。”
  章灵慧气的魂飞天外,一直等到上了马车,手还是一直抖得厉害,章嬷嬷递上来的茶还没到手里就先被她打翻了。
  “贱人!贱人!”章灵慧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气的脸都扭曲的变了形:“她竟然敢如此侮辱我!”
  章嬷嬷还从来没见过章灵慧这么失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急忙安抚:“夫人千万不要为了这些人动怒,眼下只有您撑住了,家中才不会乱啊!”
  是,是,不能乱,章灵慧深吸了口气,按住了乱跳的太阳穴,目光冰冷如霜:“真是小人得志,我就冷眼看着,她们一家子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已经被庄王盯住了而不自知,这一次苏邀又躲过了庄王的算计,她们还沾沾自喜。
  第263章 六十二章元气
  微风阵阵,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已经是万家灯火,屋外连树上都挂满了精致漂亮的美人灯,底下系着漂亮的珠子,风一吹,灯笼随风摆动,珠子互相碰撞,如同是美妙的乐曲。
  秦太太看一回,感叹一回,等到进了正院,就笑容满面的对庄王妃道:“听说外头这棵大树上的灯都是王爷吩咐人挂上去的,专门怕你闷着,多有心思。”
  在她看来,男人有心哄你,你就该恨不得去磕头谢恩再拜菩萨了,庄王妃挑了挑唇,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也没答话。
  秦太太就急忙坐在她床沿上,握住了她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轻声喊了一声:“女儿。”她顿了顿,苦笑道:“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快活,你这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他却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我们女人就是命苦,你闹一时就算了,可别太使性子了……”庄王跟章静蝉的事情外头传的沸沸扬扬。
  那天的成国公府乱的很,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章静蝉跟庄王在听云轩被发现,衣衫不整,这是还有几个走的慢的夫人看见了的。
  也正因为如此,庄王进了一趟宫,随即丽妃娘娘就召了章静蝉进宫,表达了喜爱之情。
  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龌龊,大家心里其实都门儿清。
  但是有时候知道了,也没什么法子。
  秦太太见女儿面无表情,心里一咯噔,伸手在女儿手背上捏了捏:“女儿,你可别犯傻,现在咱们最紧要的,是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其他的事儿,都得排在后头,你要是这个时候犯了左性,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出了章静蝉的事情之后,庄王妃的胎像就有些不好,太医说要万事小心,卧床休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庄王亲自去了秦家请了秦太太过来在王府小住几天,陪着庄王妃。
  她唉声叹气一阵,见女儿还是冷淡的有些过分,心里既担心又难受,干脆发狠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怪章家实在是太黑心!还有章灵慧,平时装的温婉贤良,可到头来竟然玩出这么一手,真是恶心透了!”
  庄王妃目光动了动,呵了一声,回过神冷笑:“她自己就是这样起家的,自然是驾轻就熟了。”
  见女儿总算是肯说话了,秦太太心里阿弥陀佛,马上就把全部的矛头指向了章家:“真是不要脸,当初也是这么恬不知耻的搭上了徐家的,现在又是如此……真不是疯了不成!”
  那个章静蝉,秦太太也见过,看着是个美人胚子,也不知道进了府里来之后会不会又闹出什么风波。
  她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难看。
  相比较起她对章灵慧此举的厌恶,倒是庄王妃自己要淡定许多,她坐了起来,冷冷的道:“这母亲倒是冤枉她了,她不会想给章家人搭线的。”
  什么?
  秦太太有些茫然,见女儿坐起来,急忙在她身后垫了个垫子,迟疑着说:“可是……那这回的事难道跟她无关?”
  “当然有关!”庄王妃哼了一声,面露嘲谑:“只不过,人选不对罢了。”
  人选不对?
  秦太太觉得女儿越说越让人茫然了,就望着女儿迟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庄王妃拢了拢衣裳,嘴角翘了翘,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怒气了:“说到底,王爷能在那儿呆上那么久,本身不就说明了王爷的态度吗?”
  屋子里静了静,秦太太总算是咂摸出了点门道来,看着女儿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国公府是在帮王爷……牵线搭桥?”
  说是牵线搭桥,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当了回老鸨。
  庄王妃接过了蜂蜜水喝了一口,脸上半点表情也无,苍白着脸淡淡的说:“只不过,王爷想要的人是苏邀,而国公府被人钻了空子罢了。”
  秦太太顿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半响才找到了话说:“这,那苏家……王爷还没对苏家死心啊?”
  “圣上最近有多宽容贺太太,殿下对苏邀的心就会有多热切。”庄王妃淡淡揭破这个事实,见母亲脸上一脸的犹豫和担心,就呵了一声。
  秦太太的确是心事重重。
  女婿这么不靠谱,秦家对他简直是倾尽所有了,女儿如今也正怀着身孕,可他呢?对枕边人还如此防着,还打起外头的主意来。
  他真是什么好处都不放过啊。
  现在就是这样了,以后恐怕也不会改,她抿了抿唇,最终才终于有些颓丧的道:“那能有什么法子呢?毕竟殿下他自己就是这么个人,说来说去……”她说着,又觉得气不过:“殿下咱们动不了,可章家那个丫头总能动,如果像你说的殿下根本不是想要她,那就更好办了。”
  “不必了。”庄王妃长长的呼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上仍旧是一片漠然:“不用咱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更看不惯章家的,这也是他们自己自作自受。”
  秦太太没明白女儿这话什么意思,现在女儿说话她越发的听不懂了。
  不过没两天,秦太太就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了。
  她回了趟秦家处理家事,再等到回王府的时候,便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快步到了女儿房里,她顾不得其他的,就立即压着声音道:“女儿,好事!章家那个丫头病了!”
  庄王妃挑了挑眉,手里正拿着一根玉签子逗着鸟儿的,闻言将签子交给了边上服侍的丫头,接过布巾擦了擦手,哦了一声问:“怎么病的,病的严重不严重?”
  秦太太语气里都透着些雀跃,比上次来的时候要精神的多了,她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端过秦嬷嬷递来的茶,笑着告诉女儿:“这都是报应!原来啊,那个章静蝉也是有未婚夫的,可结果章家嫌弃人家穷,就不肯履行婚约了,不仅不肯,还把人打了一顿……给赶走了。”
  第264章 六十三章屋漏
  章家其实一直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
  除了出过个工部侍郎,便没再出过什么人物,等轮到如今的章家大老爷,更是勉勉强强才混了个郎中,那还是因为成国公府从中出力才能坐稳的。
  在那之前,章家最风光的,莫过于是女儿嫁给了永定伯府的世子,成了永定伯府的世子夫人。
  章家的女孩儿们定的亲都不怎么高。
  至于这门亲事,还是当初章家大老爷跟同僚一起外出督造河运的时候,因为同甘共苦了一段时间,才随口定下的。
  当时他倒也没说是谁,只说若是自己有了孙女儿,便将嫡孙女嫁给那个同僚的孙子。
  结果他那个同僚后来去西北养马,竟然一病不起死了,这门亲事就也被人忘了。
  直到去年,别人找上门来,章家大老爷却一口否认,并且把人给赶走了。
  原本这事儿也没人再提起,谁知道这次章静蝉成了庄王侧妃的事情传开,那家人却又来闹了,动静闹的还很大-----那个男孩子的寡母吊在了章家大门口,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这事儿闹的极大,顺天府的人把尸体弄走了,当天就又派人去传了章家大老爷。
  秦太太说的眉飞色舞,见女儿悠闲地抱着个小瓶子在喂金鱼,又急忙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闹的这么大,早就惊动了言官,工部的一个给事中听说是这人从前的下峰,上书弹劾章家大老爷十宗罪,其中就有教女不善,立身不正,逼死人命……”啧啧,桩桩件件拿出来都戳中了文官的死穴。
  “现在章家的人上街都得蒙着头,生怕被人知道身份,名声已经彻底臭了!”秦太太越说越是兴奋,啐了一口之后就狠狠地道:“这也都是他们的报应!”
  章静蝉转头就病了,听说还病的不轻。
  庄王妃笑了笑,轻声问:“是报应吗?”
  秦太太觉得女儿的语气有些不对,见她放了瓶子,才迟疑着问:“难道不是吗?”
  庄王妃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窗外的那些灯,淡淡的道:“真要是有报应的话,章灵慧还能当这么多年的国公府世子夫人吗?要报应,怎么不早点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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