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万一他真的因为什么原因一时想不开想要探究真相的话,那用你绝佳聪慧的脑袋想想办法啦,总之,我用命换来的人情,请你糊弄一个普通人,这个不亏吧?”
太宰治彻底哑然。
他捏了捏眉心,难得觉得有些无奈:“阿栎……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准确的来说,是在‘你’的算计之内。”
秋沢栎看着太宰治瞬间露出了一种被恶心到了的表情,笑得更灿烂了:“那位首领大人不论是出于想要保护织田哥存在的世界也好,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也罢,他一定会在‘书’里留下会被人格失格触发的后门,一定会确保你能拥有未来的记忆。”
“这不就有现成的了吗?”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眉毛狂跳。
他玩弄人心,窥探世界,终日游走在虚无的边界,第一次被人利用到了这种地步。
“秋沢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奈,欣赏和释然,也带了一点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认:“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这是结论,也是叹息。
从利用“书”引导过去的自己,锚定幸村精市的记忆,与那位首领大人合作留下恢复他记忆的后门,埋下这道专门针对他的程序……环环相扣,算无遗策,为了一个人倾尽了所有,布下了这盘跨越时空的棋局,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可以利用的棋子。
这是太宰治、江户川乱步与中原中也三个人教导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秋沢栎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构成他身体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变得极其不稳定。
他们都知道,这场跨越了未来和过去的对话,终于要结束了。
太宰治看着他即将消散的身影,鸢色的眼眸深处,那些浮浮沉沉的复杂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二十四岁的秋沢栎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时间要到了……不过,太宰哥,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能问你一个吗?”
虽然程序听不到回答,但是太宰治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那道虚影抬起了头,脸上是放下一切的释然和疲惫,他的一盘棋局从二十二岁下到二十四岁,打磨计划并瞒住他那极其敏锐的恋人,其中花费了多少的精力和时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绷紧神经之后拼尽全力粉饰自己无碍,终日游走于纤细的丝线之上,生怕在计划开始之前的哪一天就坠入深渊。
但在这里,在确定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即使他会彻底消亡,会抱着那些不可言述的想法一并埋藏进时间的长河中,他仍然觉得轻松。
于是,在离开之前,或者说,在这道程序设定之前,他想问太宰治最后一个问题。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隔着时间与空间,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探寻和一丝微弱的希冀,望向了太宰治。
“老师啊……”他轻声问道,声音几不可闻,却清晰地撞入太宰治的心底。
“我……会是您最好的学生吗?”
他最后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虚影的光芒犹如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于是昏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太宰治一个人。
他久久地站在原地,像一座无声的墓志铭,记录着过去与未来的讯息。
那双鸢色的眼眸低垂着,看着桌面上那页看似极其普通又重若千斤的纸,又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了那个在时间洪流中燃尽自己、只为送出一场盛大烟花的、偏执又温柔的疯子。
空气死寂了许久许久。
直到无声的静寂流淌了不知多久,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夜色吞没的叹息,才缓缓从太宰治唇边逸出。
他没有回答。
但那声叹息本身,在寂静的房间里却仿佛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
第62章 重生
神奈川夏日的夕阳透过幸村精市卧室薄薄的窗帘,在他摊开的报告单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在蓝光彻底化为萤火散去之后,整个房间内静寂无比,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维持着有些僵硬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那份厚厚的报告单,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实感。
重启、毁灭、新生……真相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过这片大地,留下清晰的痕迹,但同时,那份从未来投射回现在的、庞大的爱意也强行地将他推入了一个崭新的旷野之中,拥有了新的、无限可能的选择。
“真是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离家的亲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耳畔传来细微的声响,幸村精市才深吸了一口气,在楼下隐约传来的妹妹玩闹时发出的声响与母亲轻轻的安抚声中,在这些属于“现在”的、真实而平凡的细节将他从恍惚中拉回,任那惊涛思绪逐步冷静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漂亮得像宝石一样的眼里的所有情绪都被一股近乎坚韧的平静覆盖。他没有再试图去理解秋沢栎口中所说的那庞大的计划里究竟安放了多少颗精密的齿轮,也没有再去思考它是怎么咬合运转的,他只抓住了最核心、最无可辩驳的事实——
秋沢栎绝对不会害他,更不会骗他。
这原本就是一场超乎常理与逻辑的、属于“未来”的馈赠,而他始终笃信这份礼物的主人的最终目的,都是希望“我们”能够幸福。
这就够了。
少年神之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头那股酸涩感压了下去,眼中的平静混杂着一种新生的笃定。他动作温柔地将那沓报告单整理好,重新放回文件夹中。
现在,他还有另一个……最后一个战场。
又或者说,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他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于此刻攀上了顶峰,就如同他去年一闭眼一睁眼看见极其熟悉的天花顶,而原本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只等待交付出去的戒指不翼而飞时一样。
想要见他。
少年几乎是匆忙地打开了被反锁的房间门,咚咚咚地下楼,脚步一刻未停地径直穿过走廊,踏出家门,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隔壁的大门,指节清晰地叩在了门板上。
叩、叩、叩。
咚咚咚。
等待的几秒像是被无限拉长了,幸村精市能隐约听见里面迅速靠近的脚步声,片刻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来了。”
白发少年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门后,像是等候多时一样。他一身简洁的家居服,没有穿鞋,赤着脚踏在凉凉的地板上。客厅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一股几乎可以媲美冬天寒风的凉意甚至从门缝里直接涌出来扑在幸村精市脸上,一瞬间让他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冰库一样。
幸村精市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眉毛立刻拧了起来,什么这啊那啊瞬间被他抛到脑后,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秋沢栎,你空调温度开多少度?还有,地板这么凉,怎么不好好穿鞋?”
秋沢栎:……
他幽怨的目光立刻转到客厅沙发上正在看电视吃西瓜的黑猫身上,猫若无其事地挪了挪屁股,一爪子拍在身边特意定制的无声遥控器上,将16度的空调按回23度。
干什么,我们猫是带厚厚的毛的,怕热一点怎么了?!
但猫不会说话,没有毛来御寒的秋沢栎只能默默地背起了这个黑锅,他老老实实地回到客厅,在地上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踢飞出去的拖鞋,重新套上,还不忘狡辩道:“我开了二十三度的,可能因为新空调比较给力,所以显得凉快一点吧。”
幸村精市没搭理他,从玄关的鞋柜里取出自己的拖鞋,换鞋进屋,捞起被猫藏在沙发缝里的遥控器看了一眼,确实是二十三度。
他默不作声地将温度调高高高高到厌倦,然后又重新塞回猫屁股后面。
猫默不作声地揽过他刚放下的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低低低到厌倦。
秋沢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一头扎进了厨房。幸村精市环视了一圈客厅,比起一年前,这个房子显得更有人味了一点。
茶几上凌乱的堆了一些零食和面包,正正经经的沙发旁边放了两个一看就很柔软很好躺的豆袋沙发,那是前段时间幸村精市和秋沢栎逛商场买衣服时路过看见的,此刻上面堆了一张厚厚的毛绒毯子,面前的电视是最新款的,一些游戏机随意地摆放在一旁。
秋沢栎从厨房钻出来,手里端了两杯水,努力地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猫杯子瞅准缝隙塞进茶几上的零食堆里。
完美落地。
“先坐吧。”幸村精市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猫已经自觉席卷了空调遥控器去了另一边的豆袋沙发上,中心位置便空了出来。
秋沢栎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下意识就要往他肩上靠,靠到一半发现不对劲,又挺直了背:“对了,精市,你来找我……”
没靠上。
幸村精市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但只有一瞬,随即便被另一种更郑重的情绪所取代:“嗯,我来找你……是来履行之前说好的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