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言奚没有加入讨论，心里默默地祈祷能遇到心软的神仙，念在她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地练车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发生临门一脚闪了腰，天亮了还尿炕的情况。
开考前五分钟，考官来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朝驾驶位上待考的那位点了个头示意，接过身份证照着车上显示的信息核查，然后往后排看了过来。
宋言奚眼尖地瞥到了那人胸前挂着的警号，心里一沉。
夜考，下雨，外加许哲南，所有的不利因素，就这么命运般地全给她整齐活儿了，老天爷，说好的心软神仙呢？
考试开始，待考模式下的宋言奚有些无聊，眼神乱飘，乍从后视镜里和许哲南对视上，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向别处，若无其事。
很快，前面三位都顺利地完成了考试，看来今天运气之神是罩着他们这一车的，好兆头。
终于轮到宋言奚，她递上身份证，拉下口罩让考官验明正身。
许哲南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稍稍地滞了两秒，随即扭头看了看显示器，把身份证递还给她，回头坐正，继续目视前方。
就那两秒，让宋言奚莫名地心虚了一下，随即又一想，交警每天见过的人比她吃过的饭放还多，怎么可能单单就记得她？何况他们连彼此的全脸都没见过，也不算真正的认识，于是很快就淡定了下来，按考试流程绕车一周检查车况，上车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脚踩离合，拉起手刹，发动了车。
雨天路面湿滑，加上反光，什么虚线实线双黄线想要看清楚比白天费力，宋言奚开得格外地小心，车速始终保持在三十上下，全程龟速挪动。
转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到前面一百米处，按规定的边线距离停好，考试就成功了。
前方马路灯火通明，那不是路灯的光，而是胜利的曙光。
“请靠边停车。”
这也不是系统发出的最后指令，而是胜利的号角声。
车慢慢地往路边滑行靠拢，许哲南打开了车窗，探出头去往车轮下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看了看宋言奚，什么也没说。
车刚停稳，宋言奚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了手刹，解开安全带，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系统报出“考试合格”的提示。
“偏离规定停车位置，扣一百分，成绩不合格。”
宋言奚脸上的笑容如速冻般，瞬间凝固。
第8章 ：山不转水在转
就这样，宋言奚意外地挂掉了科目三。
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处于一种介于迷茫和郁闷之间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怎么可以补考呢，她可是宋言奚，在这之前，“补考”这俩字儿都不可能和她扯上半毛钱关系的，这是过于自信招来的天谴？
难道因为考官是许哲南？倒不是唯心地要甩锅给许哲南，而是他对于她来说仿佛就自带某种晦气体质，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
想到这，宋言奚记起考试那天，挂科后，被气愤冲昏头脑的她直截了当地问许哲南为什么看到她偏离了停车线也不提醒她，这又不是原则性问题，让她生生地在距离成功还有一步的时候功亏一篑。
许哲南淡定地听宋言奚发泄完不满，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有规定，不能和考生交谈，尤其是与考试有关的事。”
“可是我就差二十公分而已！”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二十公分也可能酿成一场惨剧。”
“吓唬人啊，有这么严重吗？当时路上人也多车也多的，一时没停准确也是正常的吧？”
“那你以后每次开车出门都要等到夜半三更，路上没车没人的时候？”
“……”
宋言奚哑口无言。
考试失利，还自取其辱。
许哲南依旧淡定地笑了笑，“交通安全无小事，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考试车开回起点，许哲南签了字就下车走了，宋言奚看着显示器上还留着自己零分的记录，久久地意难平。
想起许哲南刚才那一笑，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是多么的欠揍。
冷静下来之后，宋言奚明白许哲南没有说错，更没有做错，他没有义务给她放水，自己菜还冲着别人无能狂怒，典型的拉不出翔怪地球引力不够，没有米吃怪米缸。
痛定思痛，低调地反省了数天之后，宋言奚又预约了科目三考试，继续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练车生活。
这天是夜班，下午从驾校回来，宋言奚没顾得上吃饭先和白班同事做了交接，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满脑子的离合刹车切换回值班模式。
挨个病房地换药发药完毕，这才拿起饭盒去开水房旁边的微波炉加热，去防火门后的楼梯间享受片刻的安静。
楼梯间的窗边，黄小秋的老公一边抽着烟，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肯定得生二胎啊，家里必须得有个小子……唉，我现在还真是对她没什么兴趣，这女人啊再漂亮一怀孕生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脸从瓜子脸变大饼脸就不说了，还长痘，那肚子上也一条一条的，就跟那西瓜一样，看了都恶心......”
“又不能喂奶，奶水再多还不是倒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每天都是大半夜地涨奶，用个吸奶器，那声音吵得我睡不着！”
“她那个大哥天天嚷嚷着要打我，要不是看在她对我百依百顺的份上，还真想离了……”
“哥们儿，我现在是天天地愁啊，我这辈子好好一副牌怎么就这么瞎了？”
宋言奚重新关上防火门，端着便当准备回护士站，起码能吃顿耳根清静的饭。
铃响了，是黄小秋同病房的另外一床。
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黄小秋正在和黄妈妈说话，话题还是关于那个不争气的男人。
“妈，你们就别老针对他了，他跟我保证过他一定会改的，我相信他。”
黄妈妈看上去很忧虑，默默地把削好的苹果递到黄小秋手上，没说话，或许是好赖话说得太多已经无话可说。
王楚楚听宋言奚说起的时候，颇为感触地说：“鬼门关溜达一圈，捡了条命回来，还是这么不清醒。”
宋言奚撇了撇嘴，“每一个渣得鬼斧神工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揣着清醒装睡着的女人，那男的是该去烧香祈祷了。”
“祈祷什么？”
“祈祷他女儿将来不会遇到他这样的男人。”
“哈哈，你好损！”
王楚楚竖起大拇指，大笑。
“对了，你下次预约的是哪天考试啊？”
“下周四。”
“你还是看看黄历挑个日子吧，万一这次再抽到夜考，或者再遇到那个考官……”
“闭上你的乌鸦嘴！”宋言奚咬牙切齿，“睁大眼睛瞧好了，看我怎么一雪前耻！”
王楚楚耸了耸肩，闭了嘴。
内部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护士长跑过来接起，几秒钟的时间，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急诊科接到一个已经破了羊水的孕妇，情况比较危急，要立刻进产房，王楚楚马上联系产房那边准备，请王医生过来，宋言奚，跟我去急诊接人！”
从楼梯一路跑下一楼，直奔急诊科。
这是整个医院日常最为繁忙的地方，人来人往，处理的全是各种突发的紧急情况。
送来的那个孕妇已经开始发作，初步检查后发现胎位不正，还遭受过外部撞击，护士长当机立断找人把孕妇抬上了推车，回头四处找家属。
“家属呢？没跟着一起来吗？”
急诊科的护士回答：“有个交警送她来的，具体情况暂时不清楚。”
宋言奚顺着那个护士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门口，熟悉的交警制服闯入视野。
那人侧着身面朝门外，正在打电话。
这个身形，这个背影，怎么好像是.......
当认出眼前的人是许哲南的时候，宋言奚深切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往往越不想遇到谁，就越是能发现和谁有缘。
上次的“二十公分之差”，给宋言奚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想起许哲南回应她“胡搅蛮缠”的时候那仿佛充满了同情的眼神，她就暗自下定决心，等她拿到驾照，一定要在他面前完成一次完美的靠边停车，一次不够两次，让他知道，士既不可杀也不可辱！
许哲南收起手机，摘下帽子擦了擦满头的汗，一转身看到宋言奚，也是一惊，两人的眼神的内容惊人的相似：怎么老是他（她）？
两人怔愣了几秒钟，许哲南先走了过来，“你好，宋女士。”
宋言奚很想对他翻个白眼，不说其他，见了这么多次，虽然都只是“半面”，高低也算是个熟人了，打招呼要不要这么官方？
“许警官啊......人是你送来的？她的家属呢？”
“我看到她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已经通知家属了，在赶来的路上。”
“那你得多留一会，家属到了你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