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许知韵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不耐烦地催促,“有屁快放。”
“嗯,”严聿笑笑,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之前说回了伦敦要给你看的东西,看来得等等了。”
背景有人提醒关闭电话,严聿应了句“好”,片刻又对许知韵叮嘱,“过海关了,照顾好自己,乖乖等我回来。”
通话戛然而止,周围嘈杂的声音漫回来。
许知韵摁住胸腔里那颗砰訇的心跳,晃晃脑袋,把那张又帅又欠的脸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
周一的时候,查理突然请了病假。
有个日内瓦的项目本来是他和乔安娜搭档,但是现在查理不能去,Fiona只好安排尤莉娅顶上。
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许知韵的庭审翻译。
好在西萨克斯的项目开庭在周五,尤莉娅和乔安娜的会议在周三下午就会结束。
尤莉娅订好了周三晚上的机票,这样周四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把资料好好地过一遍。
没有办法的事,许知韵只好辛苦一点。白天做完自己的事,她会把尤莉娅的部分顺带整理了,然后发给她,两人趁着下班之后开视频核对。
自己喜欢的工作,忙碌也是充实,许知韵乐在其中。
就是严聿这狗哔,每晚乐此不疲地骚扰许知韵,连夏令时四小时的时差都无法阻挡。
晚上九点,许知韵收拾好东西从公司出来,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手机上严聿的名字第四次亮了起来。
许知韵给他闹得没脾气,总算是妥协,接受了对方的视频邀请。
眼前屏幕黑了一瞬,有个模糊的人影晃过去,背景渐渐亮起来。
许知韵看清楚严聿的脸。
他穿了件挺宽松的运动白T,应该是刚洗完澡,额前碎发湿漉漉的,把他原本凌厉的眉眼染上几分柔和的氤氲。
他不说话,就这么阴阳怪气地看着她,盯得许知韵后背一阵发毛。
“哑巴了?”许知韵张口就怼他。
严聿散漫地笑了笑,却问她,“现在几点了?”
“啊?”许知韵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又是要闹哪出。
严聿本来就不是真的要问她时间,哂一声,继续道:“看你Status的照片,咖啡都喝了第三杯了。怎么?公司的咖啡再不要钱,也经不住这么薅啊。”
“……”许知韵白眼翻出天际,正想问他是不是皮痒,对面的人先忍不住笑了。
真是奇怪,饶是隔着几千公里,看见屏幕里那人的笑,胃腹里紧接着就腾起一股暖意,好像白天的工作和烦扰都变成窗外呼呼的风,飞走了。
“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对话框里发来一个录制的视频。
许知韵点开,看见是纽约的街头艺人表演。
一个歌手弹着吉他,陶醉又深情地演唱着一首不太听得出调子的歌。
或许是因为他唱得实在难以恭维,周围几乎没有人驻足,有点尴尬,又有点落寞。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看见个街头歌手。”
严聿笑笑,还是说出那句非常欠揍的,“他跑调的样子,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
好的,她就不该信了这人的邪,在这里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鬼话。
许知韵读初中的时候,和高中部的严聿在同一所学校。当时正逢百年校庆,每个班都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合唱汇演。
作为整个初一年级品学兼优、长相出众的门面,许知韵被班主任安排在了班级的C位。
作为小三线城市唯一的一所国家级重点中学,那一次的合唱汇演,学校和教育局都相当重视。不仅安排了网络直播,还请来电视台专门录制。
老师知道许知韵唱歌跑调,故意避开了第一排正对话筒的位置。
结果电视台的人说为了效果好点,在合唱队中间挂了个收音话筒。
而那个话筒就正对着站在C位,充当门面的许知韵。
因为现场的音反是第一排的话筒,头顶的收音话筒是电视台和网络直播专用,许知韵根本听不出异样,那天她就发挥得特别激情四射、酣畅淋漓。
然后,这件事就被严聿笑话了足足三年……
往事过于铭心,对面的严聿笑得肩膀狂抖,像喝high了似的。
许知韵懒得理他,准备挂电话。
“等等。”
严聿叫住她,“看完视频,后面有惊喜。”
话落,唱歌的声音忽然变了。
许知韵定睛再看,发现原本拍着视频的严聿,不知什么时候站去了话筒的后面。
头顶的路灯昏黄,在脚下投下一圈光晕,他手里拿着个吃得缺了一块的棉花糖,笑着对旁边伴奏的歌手点了点头。
浪漫的前奏渐起,男人细腻却缱绻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像雨后的青石板 ,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带着难得的清透纯粹。
那是一首不太出名的英文歌,最近火起来,也是因为一个人气歌手的翻唱。
“我不会再坠入爱河,除非我找到她;我说过我不会再爱上别人,除非那个人是你。我曾落入黑暗,但我遇见了她;我终于找到了你。”
一把吉他、一盏路灯、安静简单。
这一切都很陌生,除了抬头看向镜头的时候,那个依然十七岁的少年。
胸口有什么在翻涌。
许知韵把手机拿得低了一点,好让严聿不要看见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唱得特别好听?”
对面的人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许知韵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敷衍着回一句,“也还行吧,在翻译里算是唱得好的。”
严聿笑笑没有说话。
许知韵自顾转移话题,“都多大人了还吃棉花糖。”
严聿耸耸肩,“确实,以前都是你请我吃糖。”
“我请你吃糖?”许知韵眨眨眼,并不记得自己以前做过这样的事。
“对啊。”
对面的人甩甩额前碎发,有点欠地回答,“以前你不总是把别人送你的糖,放在我家的信箱里?”
“什么?”许知韵恍然明白了一切。
读书的时候因为异性缘好,许知韵每年生日、情人节和白色情人节都会收到各种糖果和巧克力。
她觉得直接扔掉不礼貌,但也不敢带回家,怕父母多问。
最后,她想出个十全十美的方法,先把东西藏在隔壁严聿家的信箱,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分批送给和自己玩得好的朋友。
可是每一年,那些放进信箱的糖果就像是掉进了爱丽丝的兔子洞,一直都是有去无回。
她以为是严聿的奶奶不知情拿走了,想着反正有人要总比扔了好,以后每一年收到糖果,还是一如既往地往里面投喂。
可是没曾想……
许知韵问他,“那那些糖……都是你吃了?”
严聿漫不经心地“嗯”一声,补充,“但是实在是太多了,后来我就都挂闲鱼卖了。”
“哈?”
简直匪夷所思。
许知韵脑子宕机了一秒,反应过来,首先追问的是,“那你卖的钱呢?独吞了?”
严聿“啧”一声,不答反问:“你第一套莎士比亚全集是怎么来的?”
许知韵张了张嘴,迟疑道:“难道不是学校的社团活动日,英语社奖励给杰出贡献社员……”
严聿冷哼,“那本牛津词典才是英语社给你准备的奖品。”
所以……
许知韵无语。
还以为那一年自己的贡献真的那么巨大,让一向抠搜的社长都能狠心斥下巨资,原来不过是羊毛出在了羊身上……
“不过说到底,还是以前那些送你礼物的人不够上心,连你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耳机里再次想起严聿的声音,懒懒散散的,还带着点得意。
许知韵“嘁”他,“用别人的钱做人情还有理了?”
屏幕里,男人随意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眼睛映着身侧的落地灯,突然就看得许知韵红了脸。
严聿俯身凑到镜头跟前,突然的迫近,让许知韵幻觉下一秒他就要吻上来。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她瞪一眼严聿,警告,“好好说话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撩什么撩!”
严聿没忍住,笑出一串咳嗽。
“你生病了?”许知韵问,想说刚听他说话,就觉得这人嗓子好像有点哑。
严聿清清嗓,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样子,“大概是这几天有点辛苦,用嗓过度。怎么?”
他顿了顿,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样问:“这么关心我?”
“……”也不知道这人在西西里吃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像是以前的闷骚全攒着发了酵,现在揭开瓶盖就开始冒泡。
许知韵不想惯着他,于是冷着脸回了句,“到站先挂了。”就再不给严聿聊骚的机会,挂断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