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也不一定是指甲抓的啊,装逼被袖扣划了也有可能。”
  尤莉娅白眼翻出天际,“你当我是没见过高端袖扣的土鳖啊?!你说那是男人抓的都比这强,我可是主攻法律方向翻译的专业人士,刑事法庭伤痕对比不知道跟过多少起,不要怀疑我们专业人士的经验好吗?”
  “哦……”许知韵不说话,默默扒饭。
  “不过话说回来,”尤莉娅踢着桌腿继续道:“我还真想感谢那位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你不觉得今早的译研会,Leo看起来平和了很多,全程除了冷脸,也没有以前那种暴躁的表情。”
  她一脸地诚恳,“如果我有幸能见到这位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的女壮士,我一定当面致谢,然后给她点最贵的男模!”
  “……”许知韵一
  脸无语,“男模就算了,请她喝一辈子的咖啡吧,比较实用。”
  “嗯,也行。”
  尤莉娅点点头,顺便喝光了许知韵剩下的咖啡。
  *
  严聿带上Fiona的项目,其实是在意大利米兰举行的亚欧首脑会议。
  作为外交部长期固定的合作翻译,严聿跟随主要成员,在会议前一天就乘机抵达了米兰。
  欢迎宴会设在市中心的斯福尔扎城堡,严聿作为翻译人员,陪同前往。
  衣香鬓影,酒过三巡,晚上十点的时候主要领导人都早早散场,只留下些工作人员继续现场协助。
  严聿终于轻松下来,可是空空荡荡的胃腹滴米未进,晚餐早已撤走,他只能先喝点果汁充饥。
  “Leo?”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严聿回头,看见一个身着套装的英国老头,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Lucas?”
  严聿怔忡,反应过来的时候,卢卡斯的手臂已经挂上他的肩膀。
  “你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感觉又长高了?”说完卢卡斯踮起脚,还试图把他短胖的胳膊往严聿脖子上勾。
  严聿没什么表情地制止他,说:“也有可能不是我长高了,是你变矮了。”
  卢卡斯一愣,随后笑起来,“果然是我们外交部带出来的人才,损人都拐弯抹角的,挺好的!挺好!”
  Fiona在这时走了过来。
  卢卡斯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手都伸出去了才发现这人他不认识。
  好在严聿足够妥当,抢在尴尬发生之前对Fiona介绍,“这是我以前在外交部的老师,卢卡斯洛克。”
  他只说了名字,没有说头衔,因为是私人的场景,也不想让谈话变得正式。
  Fiona明白严聿的意思,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卢卡斯洛克是谁。
  她礼节周到地跟卢卡斯介绍了自己,又颇有自知之明的找了个借口离场,把谈话空间留给两人。
  卢卡斯却打量了Fiona许久,转过来问严聿,“这不是你上次拜托我去捞的那个姑娘吧?”
  严聿依然是一副冰山脸,反问:“首相大人真的不会嫌弃你过于八卦吗?”
  卢卡斯嘿嘿两声,“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不是她?”
  严聿白他一眼,懒得问,只说:“这个是同事,上次那个也是同事,都只是工作需要。”
  “行吧,”卢卡斯耸耸肩,“既然你跟我装蒜,下次你妈跟我打听你的时候,我也就直说了。”
  严聿蹙眉,“她什么时候跟你打听了?”
  卢卡斯占了嘴上便宜,适可而止,“就上周,那个V&A的慈善晚宴,她和你继父一起去的。”
  说完还不忘安慰,“放心吧,我说了最近没怎么见你,不太了解。不过,他们倒是问起斯图尔特家的那个小丫头,叫丽薇是吧?听说最近去你们公司了?”
  眉头越皱越深,严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该去的地方不是内阁,而是军情六处。”
  “哦?是吗?”卢卡斯笑起来,态度模棱两可,“不过不管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谁叫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看见你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啧啧,英俊优雅帅气,绝对的芳心纵火犯,youknow?”
  严聿纠正他,“你年轻时候身高178cm,我有188cm,谢谢。”
  “……”
  “还有,”看着卢卡斯吞了苍蝇似的表情,严聿揉了揉自己茂密的头发,“你25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秃顶了。”
  “……”
  *
  “啊嚏!!!”
  埃文河畔的小咖啡店里,丽薇揉揉鼻子,把一杯拿铁推给许知韵。
  “今天的翻译多亏有你,不然刚才那句什么孔子曰,我只能打胡乱说了。”
  丽薇说的是上午一场文化交流的会议,有个英国佬说了句高深莫测的孔子曰,直译过来的意思是:鸟儿唱歌不是因为它有了答案,而是因为它有歌要唱。
  偏偏中方的代表,是个搞比较文学的老教授,愣是没想明白孔子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转头问丽薇,她也是一头雾水。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逐渐尴尬的档口,许知韵犹如神兵天降,告诉两人,英国佬估计想说的是: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这是《诗经小雅》里的句子,对方应该是记错了。
  老教授这才茅塞顿开,把谈话顺利得接了下去。
  许知韵笑笑,安慰丽薇,“引文回译本来就是翻译实战里经常遇到的难点,你是在国外长大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丽薇捧着咖啡看她,一双眼睛晶亮亮的,“可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雅》,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过《诗经》,但也没读完过原版,所以这些都是高翻院的必修课吗?”
  许知韵摇摇头,“不是必修课,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以前在国内读本科的时候,老师就提醒过,要做好翻译不能只是英文好,中文也得跟上才行。所以,我也恶补过几年中文。”
  “天呐……”丽薇有些灰心,“那我这次是不是给你拖后腿了啊?”
  “那也没有,”许知韵道:“你没发现自己很擅长分辨各种口音下的英文发音吗?这也挺不容易的。”
  “是吗?”丽薇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的哦!嘿嘿!比如上午那个印度佬和日本人,说的什么鬼东西?一个舌头打不直,一个舌头抡不转,像这样。”
  她活灵活现地给许知韵模仿了一段,笑得两人前仰后合。
  “所以啊,也难怪Leo以前那么孤僻,原来是有这么多书要看!”
  许知韵蹙了蹙眉,“他以前很孤僻么?”
  “他一直都很孤僻啊,”丽薇眨眨眼,“难道你不觉得?”
  这倒是问到了许知韵。
  记忆中,严聿一直都是个无处不在的烦人精,虽说也不闹腾,但绝对算不上孤僻。
  丽薇好心解释,“那可能是你不太了解他吧?他刚来伦敦的时候,就是一副冷艳的嘴脸。我家和他继父是很多年的世交,他都不拿正眼看我,总是昂着那颗高贵的头颅,让我欣赏他的鼻孔。”
  许知韵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听丽薇道:“他的书房里有一面墙全是老式的录音机,就是放卡带的那种。有一次我不小心摁错了,他冲过来把我推开的样子,简直像个被发现了隐秘的变态,哈哈哈哈……”
  “……”许知韵对丽薇的大条有点无语,“那你小时候还跟他玩?”
  “玩儿?”丽薇一脸狐疑,“没有啊,小时候一直都是我追着他跑,他根本就不搭理我的。”
  “……”
  可能是看出许知韵表情里的一言难尽,丽薇又道:“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Leo,才那么特别啊。”
  许知韵无言以对,只能拼尽全力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丽薇却还是不甘心,掰着手指跟她细数严聿的“特别”:冷漠高傲已经说过,录音机墙、卡带收集控都算上。
  “还有他不会弹钢琴,也不喜欢肖邦,却收集了他一首曲子所有的版本。”
  “就是你上次说过的那个什么练习曲?”
  “嗯嗯,《E大调练习曲》。”
  “所以我推测……”丽薇压低声音,鬼祟地冲许知韵勾了勾手,“这都是因为……一个他苦恋了很多年的人。”
  “噗——”
  许知韵没忍住,刚喝的咖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心脏却轻轻地缩了一下。
  她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纸巾。
  “你别不信啊!”丽薇一脸地严肃,“他来伦敦之后,每一年圣诞假都会回国几天。有一年甚至为了回国,连他妈妈在巴黎的画展都没去。他又从来不说自己回国是去了哪里,又去见了谁。所以我
  推断……”
  丽薇伸出根手指,在许知韵面前晃了晃,“他一定是在国内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而且,那个时候,白月光应该是在读书的,他估计不知道白月光的学校,只能等寒暑假人家回家才能见上一面。”
  心里忽然空了一块,说不出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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