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云朝和萧翎站在廊檐下,寒风卷着雪粒子刮过脸颊,冰冷刺骨。
  “麝香清除了,阿初……还会被噩梦缠着吗?”裴云朝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干涩。
  萧翎道:“你当是幻乡是什么简单的病吗?”
  “他都已经闻了三年,早就致病了,去掉麝香只能让他病情不再恶化,至少不会像那个前朝太子一样,精神崩溃自绝身亡。”
  “自绝身亡”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裴云朝的心脏。
  他眼眶瞬间红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如果没有今天阴差阳错找到麝香,阿初他也会……也会被这噩梦逼得去死吗?”
  萧翎点头:“是。”
  裴云朝只觉胸口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蔓延开来
  所以差一点,他就没能保护好沈初。
  差一点,沈初就要死掉了。
  “那这个病,该怎么治?”他声音轻颤着问。
  “治肯定是不好治,但……”萧翎故意卖着关子。
  “但是什么,快说。”裴云朝声音很冷。
  “但幻乡这病,说到底是心理上的病症,你若是能治好他心上的顽疾,这个病也就会迎刃而解了。”
  “治好他心上的顽疾?”裴云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对。”萧翎道,“他年幼时吃了很多苦,那些苦早就成了他心脏上的疤痕,幻乡只是将那疤痕抠破,让那些伤痕再血淋淋地露出来罢了。”
  “所以说,幻乡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让沈初忘记那些伤痛。”
  裴云朝闻言,眼里燃起斗志:“好,我会努力。”
  萧翎轻笑了一声:“不是我打击你,幻乡这病,治疗的方法早就写在医书里,但是这么多年从未有痊愈的病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裴云朝问。
  “因为没有人,能从执念中走出来。”萧翎道。
  没有人能够完全走出家庭造成的阴影。
  从小被父母责打的小孩,看见大木棍便会恐惧瑟缩。
  小时候吃不饱饭的孩子,长大后吃饭便狼吞虎咽。
  失去双亲的小孩,天生没有爱人的能力。
  这些,就是事实。
  若是后天的执念,尚且有解决之法。
  但年少的缺憾,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
  萧翎的话让两人陷入了沉默。
  只有风雪的呜咽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
  裴云朝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雪片落在脸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阿初的时候,也是一个腊月的冰雪天。”
  萧翎挑眉:“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裴云朝没理他,自顾自继续说:“我们在国子监,我偷偷看他,被夫子看到骂了我一顿,说我成天盯着他看。”
  萧翎:“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纯情的时候。”
  裴云朝:“我一直很纯情,我这辈子,只有过阿初一个人。”
  裴云朝看向萧翎,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雪光的映衬下,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执拗与深情。
  “对我而言,阿初就是唯一。”
  “我不能看他受苦,所以哪怕再难,我都要尝试一下,我一定治好他。”
  “所以萧翎,算我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若是治好阿初,我裴云朝,这辈子可以给你当牛做马。”
  萧翎被裴云朝眼中的深情打动了。
  他和裴云朝相识甚久,第一次见他这样低声下气求自己。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裴云朝:“让沈初睡前吃一粒,能少做点噩梦,但不一定有用。”
  裴云朝拿过药瓶,倒出一颗闻了闻。
  萧翎见状气道:“放心,没毒,放心让他吃!”
  裴云朝合上药瓶,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多谢你。”
  萧翎被他这声道谢,弄得头皮发麻。
  他不想再在这儿和裴云朝吹冷风,又聊了一会儿后便回了自己屋里。
  裴云朝也推开房门。
  屋内烛火昏黄,沈初拥被坐在床上,显然还未入睡。
  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实在睡不着。
  “阿朝……”见裴云朝进来,沈初轻声唤道。
  裴云朝解下肩头带着寒气的大氅挂好,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
  “害怕了?”他放柔了声音,指腹轻轻蹭过沈初微凉的脸颊。
  沈初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嗯,是有点。”
  想到有人竟这样处心积虑害他,沈初心里便发毛。
  裴云朝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让人安心。
  “别怕,我会一直在这儿,不会再离开你。”
  裴云朝心里是愧疚自责的。
  他觉得是他三年不在府里,给了内鬼可乘之机。
  裴云朝爬上床,他抱着沈初,滚烫的泪水润湿了沈初的肩头。
  “对不起啊,阿初,都怪我。”
  他声音哽咽。
  沈初急了,忙道:“怎么能怪你,这事是我自己过失,是我不懂香料,连自己枕的枕头出了问题都不知道。”
  沈初哄了一会儿裴云朝,才把哭哭啼啼的裴云朝哄好。
  裴云朝喂沈初吃了萧翎给的药丸,他看着沈初睡下,叮嘱他道:“若是再做噩梦,一定要告诉我。”
  沈初点头。
  “我睡觉了,晚安阿朝。”
  “晚安,阿初。”
  第54章 坏消息,老婆被掳走了
  接连几日,将军府表面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积雪被清扫干净,仆役各司其职。
  然而沈初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他清晰地感觉到,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影子”增多了。
  以前是花落一人如影随形,如今,无论他在府中何处,总能隐约感知到至少三个暗卫在暗中跟着他。
  府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那潜藏的内鬼,却再未掀起一丝涟漪。
  沈初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和裴云朝提议:“阿朝,不然把暗卫先撤下去,给内鬼一些动手的机会,不然他始终不敢动手。”
  理论上说,沈初的提议是对的。
  但这样相当于把沈初当成诱饵了,风险太大,裴云朝不敢冒险,这个提议便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几日,内鬼毫无动静,朝堂上却掀起了波澜。
  朝臣逼着宋元璟立后,说后位空悬,以至于天灾频繁,好几年前的洪灾都给扯出来了。
  宋元璟这个软蛋皇帝难得硬气了一回,与朝臣僵持不下,死活不肯松口。
  裴云朝今日下朝便被他留在了皇宫诉苦。
  沈初在府中处理完琐事,天色已近黄昏。
  就在这时,府中管事匆匆来报,说萧翎在春满楼与人起了争执。
  沈初心中一紧,萧翎是将军府的贵客,若在上京出了岔子,赔的是裴云朝的面子。
  顾不得多想,沈初立刻吩咐备车,带着几名护卫赶往春满楼。
  和萧翎发生口角的人是上官临,这个纨绔非要和萧翎争一个雅座,分明是萧翎先来的,他却偏要在他的相好面前耍威风,要萧翎识相的滚开。
  萧翎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两人差点打起来。
  沈初一过来,他便消停了。
  上官临上次刚在沈初身上吃了亏,这次长了记性,没再敢和沈初纠缠,说了两句狠话便灰溜溜地走了。
  从春满楼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沈初和萧翎并肩而行。
  沈初不时朝身后去看,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他怕是宋元睿的人,不由得拉着萧翎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回府。
  虽说他身后跟着暗卫,但他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若真打起来能有多少胜算,还是先回府更稳妥。
  然而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一道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拦在了巷口。
  那人蒙着面,沈初看不出他是谁,他也不记得府里有这般身形的下人。
  他猛地回头,果然,巷尾也被几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堵住!
  “保护夫人!”
  一声低喝,藏在暗处的暗卫纷纷现身,将沈初护在中间。
  不止有三个,一共十余名,全是府里最精锐的暗卫。
  萧翎也将沈初拽在身后,他拔了腰间的短刀,问蒙面人:
  “阁下,为何不露出真面目?”
  蒙面人怒火很盛,瞪着沈初的眼睛像要喷出火,他指着沈初便骂:
  “沈初!你个见异思迁的混账东西!裴云朝那傻小子掏心掏肺待你,把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与别的野男人在烟花之地勾勾搭搭!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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